第29章 二十九、合作愉快

今晚的酒似乎特别苦。

酒店的花园很大。林立翔说两人走走，就真的只是沉默着走路。一直以来他们是朋友，不见得多亲密，至少算得上战友。即使曾经那小小的暧昧，他们也愿意将它当做一场酒后的恶作剧。林立翔的心情方若绮明白。有句老话叫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不管是谁总有退出舞台的一天。只是一旦在镁光灯前呆久了，就难以淡然地面对得失。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虽然没有阴历十五那么圆，却明亮得很。花园里的树木花草影影绰绰，理应是清幽冷寂却并不让人觉得孤单。酒店大厅里正上演着人世间最极致的热闹，远远随风送来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林立翔一直不肯讲话，方若绮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小腿无奈地说：“我们要在这里喂多久的蚊子？”

“若绮，你知道迟浩已经开始给x双星写歌了么？”

他终于开口，可方若绮还是觉得他沉默的好。“知道。”她平静地说。

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林立翔自嘲一笑：“我也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在担心你。其实季青平会把你介绍给方致远就说明他还没有放弃你。”

当然不会。方若绮在心里暗自接道。只需一部《爱在花开的季节》，她的商业价值就能远远地将大多数sun的艺人甩在身后。就算她和季青平无法在路线上达成共识，sun也会牢牢地抓住这棵摇钱树。她和林立翔，不一样。

“你打算怎么办？合约应该快到期了吧。”

“就算我想续，季青平也不会肯的。”林立翔靠着柱子，随手将酒杯放在石凳上，从兜里掏出了烟，“我一个人好说，但还有d-max其他成员。”星星火光映着他忽明忽暗的脸，最深的地方是皱起的眉头。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林立翔吗？是那个舞台上舞池里，光彩夺目风流倜傥的red吗？！

“你后悔吗？”方若绮问。后悔谈恋爱吗？后悔没分手吗？

林立翔哑然，长长吐出口烟雾：“若绮，你总是这么犀利。太凌厉的女孩子不可爱。”

方若绮无谓地耸肩：“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不可爱。”

“作为前辈，还是提醒你一句，不要过分消费自己的形象。可爱的女孩子才红得久。”

“大概吧。”方若绮沉默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晓爱，知道么？”

“她还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反而跟着干着急。”

“可是，万一结果……你要让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嘛？”

“到时再说吧。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觉得她还能老老实实继续在sun做训练生么？她不比我，她还没有出道。”

他说的没错。方若绮无言，却异常不甘心：“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跳槽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方若绮眼前一亮：“有和阿威聊过么？试着和周映彤接触一下，最好赶在合约结束前，这样跳槽过去名声比较好。”虽然林立翔人气不如从前，但到底粉丝基础在，不会没有公司要。

“不是没想过，但机会不大。”一脚将丢在地上的烟头踩灭，林立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eami的男艺人太多了。如果我是周映彤大概会把重心放在挖掘女艺人上。今天台庆的场面你也看到了，如果她再不抢市场可就来不及了。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d-max是五个人。”

为了组合么。方若绮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管走到哪里林立翔对自己的定义永远都是d-max成员。他当年为了组合放弃了大学深造的机会，如今还要再放弃一次吗？真傻啊，方若绮想，活着已经不易了，还要求这么多。可是这样的傻瓜林立翔却让人不禁肃然起敬甚至有些羡慕。人这一生也许真的需要一个哪怕牺牲所有也不愿意放弃的东西。

“若绮，不要和方致远走太近。他的名声很不好。”

没想到他在忧心自己之余还会挂念她的安危。方若绮不禁温柔一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对于方致远，方若绮没有再交往的打算。当然她也不会因为今天晚上被吃了豆腐就对他抱有怨言。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当初选择进入这个圈子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做这一行最终若能全身而退已是莫大的造化，更何况这不痛不痒的性骚扰。

《爱在花开的季节》演员阵容在不久之后正式发表。对于方若绮这个从没在电视剧里演过主角却直接到大银幕挑女主大梁的空降兵，媒体的反应异常极端。只有极少数几家用较为中性的词汇简述着这条新闻，大多数都在恶意揣测她潜规则上位。

公共论坛上关于她的主题帖有好几条。一个叫《没人来818最近很火的方若绮吗？》的帖子这两天一直在首页上飘，点击回复都很高。这位楼主似乎挺有诚意，找了不少关于她的资料。从杂志采访到早期龙套，以及和圈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女明星对比，总体来说还算客观。网友们的态度两极分化各占一半，有喜欢她的有讨厌她的，后面好像还掐了起来，总之非常热闹。

方若绮右上角点叉关了浏览器。这个时候她才稍稍后悔没有签约经纪公司。明明是个提升知名度和形象的大好机会，她却只能茫然地坐在电脑前，任由网络上的陌生人对她肆意揣测。对于电影公司而言，演员和作品有着超高的话题度便已足够，至少目前的状况没有让这些高层们失望。

方若绮轻叹一口气去整理行李箱。明天《爱在》剧组将飞往巴黎开始正式拍摄。她发现自己现在多少能够淡定地面对这些新闻。林妮雯曾经劝勉她说：习惯就好。这位集绯闻丑闻话题度于一身的女明星用毕生的演艺经历总结了这四个字。听上去甚是心酸，但对此时的方若绮来说却再有效不过。对啊，习惯就好。她将常用装备在旅行箱里整理好，又拍了拍放在最上面的dvd光盘。舆论炒作上她已经处于劣势，只有实力才能让她扳回一局。

即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当她到达机场的时候依然被眼前的媒体阵容惊呆了。他们的行程被提前泄露，以至于急不可耐的记者们早早便在机场严阵以待。他们找了方若绮一周。这一周她足不出户潜心钻研剧本和角色。这种单方面的不回应可谓是吊足了胃口。他们等着大新闻，等着从她嘴里挖出一丁点儿关于她和王瑞恩暧昧的蛛丝马迹。不是王瑞恩也没关系，迟浩，林立翔，关古威，黎华，任何一个都足够让他们兴奋。

鲨鱼嗅到鲜血。方若绮下意识往后缩，似乎自己马上就会被利齿撕碎。记者们的问题她根本听不清，但是她依然要在摄像机前保持微笑，即使她被推搡着快要站不住了。

王瑞恩在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这句话仿佛是饿狗眼前挂着的那块肉骨头，驱使着鞭策着它不断向前冲。方若绮什么话都不能说。她不能表现出和王瑞恩有着不可说的暧昧，也不能将他狠狠地推到千里之外，除了装傻什么都不能做。

机场的安保人员正试图维持秩序。方若绮被围在中间寸步难行，甚至喘气都有些困难。这种场面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电视里的他们身边总有保镖和经纪人在保驾护航。可是方若绮只有一个人，自始自终都没有人站在她身边。

身后传来了更大声的喧哗。方若绮想回头去看，身旁的女记者动作极大地挤了她一个趔趄。她惊呼一声试图去抓行李箱，突然，一只手稳稳地从后方伸来扶住了她的肩膀。那人身上有着很好闻的味道，如清晨甘露，熟悉又让人心生欢喜。

一切仿佛在做梦。助理保镖们护着黎华，黎华护着方若绮，她几乎被连拖带拽着拉进了vip通道。

喧哗如潮水般退去，方若绮惊魂甫定地看着神色自若的黎华。肩膀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熨帖得能抚平一切焦躁。这人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刚刚是这样，几年前在影视城也是这样。

“即使不想签经纪公司，你也应该招个经纪人。”黎华的声音处变不惊。

方若绮左手攥着行李箱，脸上生生挤出个笑容：“我考虑考虑。你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介绍给我。”

“还有精神说俏皮话，看来刚刚是没被吓到。”黎华挑挑眉，随口揶揄着。他打量了方若绮一番，然后轻笑一声向她伸出手，“之前在白色剧组我说期待我们下次合作。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说合作愉快了。”

他的神色温和而郑重。方若绮心中一暖，上前一步紧紧回握住他。明亮的眼睛泄露了她的心事：“合作愉快。”

王瑞恩穿着一件绿色西装出现在机场。这个微妙的颜色，让在场所有人都有点儿难以直视。不过他浑然不觉，还和众人都打了一声招呼。方若绮心道颜值这东西还真可以扛起一切。

国际航班头等舱外加第一次出国，这两条足够让方若绮兴奋地忘记了之前在机场的不愉快。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她对侧的黎华，那人正翘着二郎腿翻阅机上的报纸。阳光给他完美的侧脸描上了一圈金边，整个人在闪闪发光。他们要在那个世界闻名的浪漫之都上演一段爱情故事。这样的认知甫一闪现脑海，她的心便和这架飞机一样轻飘飘地飞翔在云彩之上了。

万米高空，视线的尽头仿佛是一段徐徐展开的画卷。画布上的一切，都在静待她挥洒。巴黎，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