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线索

方若绮愣了一阵，拇指反复在回复键上逡巡。关古威明显是将其作为一条喜讯在传达，但她却很难将其视作一条喜讯来接纳。随着范晓爱的出道，林立翔和季青平必将成为她们友情中无法绕开的障碍，而名利也许终会让她们越走越远。

大概她的忧色过于明显，黎华不禁关心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随口敷衍，然后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熄了灯躺在床上，身边的人呼吸平稳。方若绮默默地在被窝里开了条通道，一双手试着去抓黎华的胳膊。对方没有拒绝，她也就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睡眠对疲倦的人来说是一种幸福。方若绮似乎做了一个甜美而缤纷的梦。在五光十色的梦境里，她酣眠其间，仿佛飘在云上，四肢都是软绵绵的。也许这种体验太过舒服，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警铃大作，惊得她直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云开雾散，光彩尽褪。她看到熟悉的家具在昏暗中被纷纷惊醒。窗帘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从四周漏出的金边昭示着室外的大晴天。

她缓了半天才把心跳稳住。这响铃惊天动地，几乎把屋顶的灰尘都震得簌簌落了下来。柜子仿佛在跳舞，床都在微微发颤。方若绮木然地环视着四周，最终将茫然的目光落在了黎华身上。只见他终于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闭着就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中摸出把钥匙。然后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柜子前，麻利地拉门、开锁、拉抽屉、伸手，最终按掉了那蹦跶得正欢的老式闹钟。

方若绮全程=口=的表情看着黎华走进洗手间，几分钟后跟换了个人似的神采奕奕地出来。

他一边用剃须刀刮胡子，一边对方若绮说：“我要出门，你随意。”

方若绮那马拉松一般的意识终于在这一刻回到大脑。她咬牙挤出一句：“你每天都这么起床的？也太狠了吧。”

黎华正在照镜子，听她这么说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试了不知道多少种方法，这个最有效。”

方若绮暗骂一句抓了抓头发，也打了个哈欠起床。

黎华已经走进了衣帽间，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今天去eami？”

方若绮一边刷牙，一边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黎华问她：“你的车还在公司吧。你要怎么过去？”

方若绮一边擦脸一边从洗手间出来，将毛巾随便往肩上一搭，靠在门框上看黎华穿衣服：“立翔来接我。”

黎华转身附和说：“经纪人就是这么用的。”

他已经穿好了衬衫西裤，正在低头选领带。不知道今天要出席什么活动，他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很是正式。方若绮走过去指了指卷成一团的紫色条纹领带说：“这个挺好。”

似乎也觉得这个不错。黎华伸手取了出来。见他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方若绮高兴地跳到他面前要给他打领带。

黎华无语地看着她，却也没拒绝，还习惯性地将手臂伸展开。只是没等来惯例的西装外套，就听方若绮噗嗤笑了一声说：“你这样子就跟古代皇帝等人更衣似的。”她一边仔细地打领带结一边胡言乱语，“就让臣妾来帮您更衣吧。”

被她说得一阵尴尬，黎华不太自在地收回胳膊，居高临下地乜着她说：“臣妾？什么封号？绮妃？你是飞机么，怎么不上天？”

扫兴！方若绮面露凶光，手上用力一抽。黎华猜到她要耍诈，动作极快地先她一步用手一档，这才没惨遭绞杀。他笑道：“竟然妄图弑君。孔夫子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切。”方若绮哼了一声松开手，准备去打扮。就听黎华在她身后抱怨，“你这也太随便了，好歹打个交叉结嘛。”

“要求那么高呢。”她朝他吐吐舌头。黎华大概是有些来不及了。他没有把领带重新打过，只是拎起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个银色钥匙丢了过来。

方若绮心下了然，一把接过笑道：“这是赏了个窟给我？”

黎华挑挑眉，知道她在说昨天晚上那个“狡兔三窟”的典故。没时间和她扯皮，他丢下一句“你先拿着，省着麻烦”，就匆忙出了门。

今天的阳光很好，从高层的落地窗照进来满室通明。掌心的钥匙闪着银亮的光，好像一个神秘道具，可以开启幸福的大门。方若绮会心一笑，哼着歌打扮去了。

林立翔是在黎华家附近接到的方若绮。她一上车，就对上经纪人调侃的目光：“周边几个秘密地点我都已经摸清楚了。”

方若绮假意白他一眼：“去eami。”

他们谁都没提那个敏感问题。

范晓爱在这个时间点出道，明显是顶替方若绮的空缺。考虑到之前那一地鸡毛，以后俩人势必要站在对立面上打擂台。林立翔的存在，其实非常微妙。但方若绮又想，自己还是应该表现得洒脱一些。毕竟，她们是好朋友。

于是，她神色自如地说：“昨天晚上收到阿威的报喜，晓爱要出道了。哪天聚一下为她庆祝庆祝？”

林立翔看了她一眼，圆滑地笑道：“就知道阿威那家伙肯定先说了。”

方若绮哈哈一乐：“你呢？你怎么打算？”

林立翔奇怪：“我能有什么打算？”

“晓爱那边你不去帮忙吗？”

“阿威没和你说？”林立翔说，“晓爱有经纪人。现在她的经纪约在神采飞扬。”

！！

方若绮吃惊片刻，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冷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季青平这回学精了，经纪约才是命脉。”

“而且，”林立翔苦笑，“也许你会说我固执，至少我一点儿都不想和sun再有往来。我和晓爱的关系不打算公开，所以维持现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把晓爱带出来。”

他的愿望很美好，可惜现实能这么顺利就好了。方若绮说：“谁也看不了太远，走一步算一步吧。”

将她放到eami，林立翔说还要去电视台谈通告。方若绮万分感谢，和他说今天就不用来接她了。走进公司大楼就被收发室大爷叫住了。大爷带着副老花镜，从镜框上边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小摞信件。

娱乐圈里常有粉丝给偶像寄信寄礼物的情况。一般来说礼物很少收。即使收了也要检查一番以防混有危险物品，反而信件就自由多了。方若绮没有经纪公司，所以粉丝给她寄信寄明信片地址都会写唱片公司。

她还挺喜欢读信的。虽然电子通信越来越方便已经很少有人写信了，但这种最古老的通信方式依然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稚嫩的文字也好，歪扭的笔迹也好，里面包含的感情又怎是千篇一律的宋体或黑体能比呢？

回到房间拆阅信件，有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说来也有趣。粉丝们为了吸引偶像的注意，总会用各种花里胡哨的贴纸或手绘来装饰信封。但因为过于花哨反而突出了那些什么都没有的素净。那封信没有寄信人姓名，只写了eami方若绮收。她有些奇怪地前后翻看了一下，决定先拆这封。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展开的刹那，方若绮立即变了脸色。她知道是谁寄来的了。

拿起手机编辑短信，四个字：“收到，谢谢。”

不一会儿，回信来了：“不用谢。合作愉快。”

看着“合作愉快”四个字，方若绮笑了。没错，这封信是刘宣寄来的。他用这种方式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a4纸上打印着几家媒体报社的名字，后面标注着所属。

前面三家方若绮认识，暗地里都和sun沾亲带故。方致远投了不少钱在里头。接下来的三四家后面是钱永富。想也知道，趁火打劫总少不了这人。剩下的则统一留白，表示信息不全。

这份名单虽然现在才到方若绮手里，但里面的信息黎华和梁安必定早就知晓。所以他们才会在那场反击战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团队。方若绮想，如果没有他们，刘宣那篇报道不一定会有多大水花，而自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泥沼中脱身。从这种角度来说，她是应该感谢黎华的。哪怕这些优待并不免费。

又仔细看过几遍，她的情绪越发低落。几个月前网络上疯转的恶言恶语又出现在脑海。那些所谓的大学同学爆料除了徐心宁还有谁？方致远在保龄球馆告诉她墙倒众人推。但是她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引来了如此滔天的恶意。她之前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徐心宁的关系，可命运却让她遇见了黎华。显而易见，她和徐心宁之间，哪怕是表面的风平浪静都不能够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起身去找周映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当年在浮生剧组就没怕过，更何况攥有筹码的现在。

周映彤早上的时候发消息给她说约了王瑞恩。所以，他们是来讨论《爱在花开的季节》主题曲的。王瑞恩作风依旧，穿着一件没什么品味的西装，脸色略显憔悴，有些不修边幅。想是最近在没日没夜地赶电影后期。

“王导，好久不见！”方若绮热情地和他握手打招呼。她的眼睛闪烁着真诚，小脸儿也红扑扑的。

方若绮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王瑞恩无数次想象过她现在的模样，没想到真见到了反而让他颇为吃惊。这样神采奕奕的方若绮，眉宇间不见半分疲态，少了几分青涩，多了股轻熟的女人味，让人一见惊艳。

他心中一跳，赶忙回握她，有些抱歉地说：“之前一直在赶电影后期，现在才得了空。”

因为周映彤在场，他们不好过多叙旧，于是很快进入正题。王瑞恩大概介绍了一下电影的情况。之前整个团队加班加点，是希望能赶上年末的金像奖。可惜事与愿违，因为电影院排片场次问题还是错过了时间，于是索性就不着急赶进度了。

周映彤对这次合作非常重视，打算词曲方面由她亲自操刀。她之前读了剧本，对整体风格都有了相当的把握。至于方若绮，虽然她现在不经常唱抒情，但功底深厚无需置疑。整个下午三个人都在做各种讨论和沟通，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

方若绮伸了个懒腰，扭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夕阳已经落尽，余热将天边烧成了紫色。

她提议晚上一起吃饭。周映彤表示已经有约婉拒了她的邀请，于是只好她和王瑞恩两个凑成了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