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十六、新婚燕尔

五月五日，莫筱筠个人简历的年龄栏里增加了一，她的人生也随之翻开了新篇章。从这天起，她将不仅仅是莫家的女儿，还作为高太太与毕生所爱携手此生。灰砖白瓦的教堂，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就在爱情已经被金钱和利益玷污的当下，他们却用自己的人生再现了一段成人的童话。

今天这一场，到会的宾客以莫筱筠的亲戚朋友和高明权在娱乐圈的朋友为主。之后他们会飞往日本，在那里还会有一场日式婚礼。莫筱筠后来听说了那天在林立翔家发生的不愉快，难过之余又不免担心婚礼上方范相见会尴尬。不过后来范晓爱单独和她道了喜，没有出席婚礼。除了范晓爱外，金皓薰也没来，说是人在维也纳，同样也是隔空送了祝福。

高明权在娱乐圈混迹多年，向来以人缘好著称，伴郎团也是一水的豪华阵容。除了关古威这些和他深交多年的，林立翔这位重新崛起最近颇有话题度的艺人都赫然在列。反观莫筱筠这边，只有方若绮一个是圈内人，剩下的都是亲戚朋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哪里见过这么众星璀璨的场面，从头到尾都在忙着发花痴拍照片。本来在莫筱筠的计划里，范晓爱和杨青青都在伴娘团范畴内，但范晓爱出了那样的事不说，杨青青自己主动要求只帮忙不伴娘，所以真正能被莫筱筠随身携带的只有方若绮一个。好在杨青青手脚麻利认识人又多，帮忙做一些签到引导的工作也是等心应手。

刚迎过一批客人，高莫二人难得可以喘口气。莫筱筠扶着签到台，在婚纱的遮挡下悄悄地将脚从高跟鞋里伸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高明权体贴地扶着她的腰让她可以靠着他休息一下。杨青青站在签到台后和高莫二人算人数。方若绮百无聊赖，目光所及就发现有个熟悉的人正往这边走来。距离尚远，看不清样貌，但只有一个轮廓就已让她怦然心动。

是黎华。

自从那天他们不欢而散，方若绮就再没见过他。闲下来时难免会想他，可按进手机的号码总在拨出去的前一刻删掉。即使想见得不行，心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先把头低下去，就很难再抬起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日不见，几年都过去了。那人一步步朝这里走来，高大笔挺得仿佛全身发光。这一刻方若绮才发现，她辛辛苦苦维持多日的自尊心到头来溃不成军，只一个黎华就足够让她叛变革命了。

高明权朝黎华挥了挥手，莫筱筠打住话头忙把脚伸进鞋里。等黎华走近了，方若绮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们一行三人，除了黎华外，还有夏川和一个陌生女孩。

女孩子大概二十出头，烫了一头欧美大卷，拨弄头发时露出了一手五光十色的指甲。她长相普通但化了妆还算漂亮。身材很棒，一身端庄的小礼服掩不住骨子里的张扬叛逆。女孩子初时一副心不在焉地跟在夏川身边，等看到高莫夫妇才稍微回了些精神。高明权介绍她是夏川的妹妹夏嫣。方若绮这才恍然，颇有种见到大人物的惶恐。上次夏家跨年晚宴，这姑娘就已经名声在外，今日得见，虽未窥得全貌但知她竟有让天王黎华胆战心惊之能，那接近一米七的身板在方若绮眼里竟有了两米的气场。

叶婷婷今天没来，原因是她年初的时候肚子终于有了动静，现在是夏家重点保护动物。据说保姆、厨师、营养师，各种职业六七个人整天围着她转。她这一胎非常重要，全家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嫁入豪门属实不易。

方若绮偷偷看向黎华，却不想和他的视线碰了个正着。有种被抓包的羞愧，她没出息的先红了脸。黎华看她低头装不熟的样子心中发痒。他来时便打定主意见到方若绮就随心而为。现在他的心有了答案。于是，趁着夏家兄妹和高莫夫妇寒暄的空档，他偷偷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今天很漂亮。”

“砰——”方若绮差点儿从耳朵里喷出两股沸腾的水蒸气。这，这，这么直白！她装作不甚在意地挽着头发，可已近枯萎的心灵花海早就绽开了两朵硕大的花。想到这，她又不禁生自己的气，果然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这样不知所措还有些小纠结的方若绮让黎华心情大好。他笑了笑，觉得此时的方若绮很是可爱。虽然她平日里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其实稍微撩拨一下就像害羞草一样了。耳朵红到几乎透明，连耳廓上的小黑痣都变得明显起来。打冷战装不熟？她怎么会是黎华的对手？

黎方二人正合力吹起一个粉红色大气泡，突然而起的两声惊呼直接把这气泡震破了。顺着声源看过去，一个是正准备签到的夏嫣，另一个是递给她笔的杨青青。此时她们正大睁着双眼看着对方。半晌，夏嫣试探着问：“青青河边草？”

杨青青用同样的语气回应她：“一笑嫣然？”

接着她们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啊。”高明权无语，“这还对上接头暗号了。”

夏嫣大咧咧地绕到签到台后，伸手一搂杨青青：“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基友、好搭档！”

看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变成了三问号，杨青青笑着解释道：“我们是网友。”

夏嫣骄傲地一拍胸脯：“我们俩合作的同人本在圈内可红了！”

提到同人本，方若绮捂嘴偷笑。只见黎华黑着脸转身要走。她一把拉住他：“你还没签到呢！”

若论这位夏嫣小姐的大能，也许可以说上一天一夜。她很喜欢黎华。只是喜欢的方式有些别致。她乐忠于往黎华身上安放多彩的感情，编排离奇的故事。是了，她最大的爱好不是追星，而是躲在论坛里写黎华相关的同人文。从青涩校园到□□风云，从古香古色到星际穿越，没有她触碰不到的。只是她yy的对象不是圈内任何一位女明星，而是高明权和夏川。对于这种为了自己的爱好连亲哥都不放过的人，黎华是非常害怕的。她因为文笔好，情节跌宕虐心，在圈子里可谓扛鼎的存在。一个圈子其实不大，叫得出名的大手不过那么几个，因此和杨青青认识也就不奇怪了。

杨青青小心翼翼地看了偶像一眼，赶紧不好意思地别过目光。要知道前两天她才给夏嫣出了一套夏高黎三角暧昧四格作为同人本的配图，而现在三位本尊正在眼前要她如何直视他们？！筱筠，我对不起你！杨青青在心里已经给好友跪下了。

黎华拿过签字笔，洋洋洒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帽盖好，对杨青青笑道：“你今天不要再晕过去了。”

对上偶像的笑容，青青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好灿烂。她下意识扶着桌子，又要晕了。只见黎华朝夏嫣扬了扬下巴说：“近墨者黑，以后少和她玩儿。”

“fuck！”夏嫣气得直跺脚。

一听她爆粗，夏川批评道：“怎么又说脏话。”

就在夏嫣指责她哥绝对和黎华有“私情”从来都胳膊肘往外拐的时候，关古威从教堂跑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他这一提醒，众人也各自散开。莫筱筠要到后面换衣服，剩下的人便一齐往教堂走。

夏嫣正在方若绮身边。她主动搭话：“你就是方若绮？”

方若绮笑着点点头。

夏嫣大方地朝她比了大拇指说：“你的舞很棒。我后来在网上看了视频，尤其那段椅子舞，深得我心。”

方若绮有礼貌地回复着谢谢。心里对这位大小姐有了不少好感。

夏嫣对她粲然一笑，转头和另一旁的杨青青窃窃私语起来。

这世间事好像戏一样，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要上演什么。同样的，你也不会知道此时和你隔着网络一同聊天的都是些什么人。方若绮一直很佩服杨青青。她似乎永远都能掌握好自己的定位，在适当的时候扮演适当的角色。不嫉妒，不谄媚，明明有那么多能够出名的机会，却始终可以保持清醒，就和她的偶像一般强大。

方若绮并没有随黎华他们进入教堂。所有伴娘和伴郎都等在门外，直到两扇年代感十足的大门在眼前打开，方若绮挽着关古威，伴随着管风琴演奏的婚礼配乐走上红毯。他们走在最前面，八个伴娘和伴郎身后是一人走来的高明权。他们九个人在台前站定，等待着婚礼进行曲最后的奏响。

莫筱筠挽着莫伟出现在教堂门口，长长的婚纱拖出一片美丽的纱毯。莫叔眼中含泪。曾经这双手柔软而小巧，只有自己牵着才敢踏出一步。如今他却要放开她了。管风琴庄严恢弘的音色传达着神祗的祝福。高明权笔挺地站在前方，仿佛是个幸福的标杆。

方若绮是个极容易被感动的人。当莫伟将莫筱筠的手交给高明权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瞬间哭到无法自已。每个女孩子都会幻想自己的婚礼，等到她嫁人的那天又会是谁陪着她走过长长的红毯，又有谁会在红毯的尽头等着她呢？

关古威侧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有纸么？”方若绮也知道这么哭不合适，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在场的记者已经有几个将镜头对准了她。林立翔和他的女伴轻声说了几句，那女孩子便将方若绮换到了后排。身旁有来宾递给她一包纸巾，这才让她免于失态。

仪式进入到最后的交换戒指环节，方若绮终于恢复了状态。此时高莫夫妇全都眼泛泪花。莫筱筠曾经和方若绮说，她穿着婚纱从试衣间出来时，那个桀骜不驯的汉子竟哭得像个孩子。本来方若绮不信，可今时今刻，她才明白所谓的铁汉柔情到底有多么触动人心。她想起林妮雯曾带着怀念的神色对她说，高明权是个好男人。他在这段婚姻中所表现出的担当属实当得起“好男人”这三个字。我们都活在一个即使上了床都没有结果的年代，所以这样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才显得分外可贵。

仪式过后，宾客们簇拥着新郎新娘到教堂门口。在这里，莫筱筠要将她的幸福通过手中的花束传递给下一个人。教堂外乱哄哄一片，那些凑热闹的未婚男女互相推搡着占据最佳位置。本来黎华是和夏川站在人群外的。夏嫣兴奋地跳来跳去，又拽着黎华说单身狗你靠那么后做什么。黎华一脸郁闷转身要逃，夏川一把拉住他，也笑着说，机会难得，明权婚礼的手捧花可是个好彩头。于是夏嫣一边高喊着让一让啊让一让将黎华从人群的最后一路扯到了最前头。

方若绮转头看到黎华不禁一愣。再看他一脸不耐烦，而身旁的夏嫣早已幸灾乐祸地跑出人群，也猜到了七八。就在她分神的当口，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惊呼，接着所有人都朝她的方向涌过来。方若绮慌忙抬头去看，只见那七彩的花束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彩虹直奔她而来。感动于莫筱筠的体贴，方若绮顾不上黎华，找准位置退后几步直直跳起。

不知多少只手同时伸向小小的幸福。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方若绮抓着手上的花，抬眼看着和她同样握住花束的黎华，心中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的情形在方若绮的眼里被拉得很长。欢呼的人群在刹那间变得很远，远到此时此刻，她只能看到一个人，听到一个人的呼吸。无论在之后的多少年，无论他们是否依然在一起，她都无法忘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时正注视着她，一刻便足够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