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八十八、新人

将沁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方若绮扶着洗手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暗沉的脸色、明显的血丝、硕大的眼袋。人啊，不服老不行。她叹了口气，擦干脸掏出化妆品开始修补“瑕疵”。想她20岁的时候，通宵宿醉不过一两天的事，而如今大半周过去了，气色宛如扒了层皮不说，胃也火烧火燎的。

距离高莫婚礼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里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以至于自始至终都思维混乱。婚礼上她后来喝断篇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黎华家。要知道，她可是还和黎华冷战中的啊！后来他俩莫名其妙地和好，当天晚上夏嫣登门拜访，主动请缨要求做她的经纪人，还说是黎华引荐。等一下，这又是什么情况？虽然这样一条“金大腿”从天而降，没有不抱之理，可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最让她困惑的还是黎华。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越想越烦躁，方若绮苦恼地挠了挠头发，待整理拾掇完毕，才走出洗手间。

她今天来eami是因为一个新企划。eami和日本京风唱片计划推出一张合作专辑。中日双方各出一位女歌手。eami的胃口很大，早已不满足于国内市场，而日本这个邻居便是一条完美的跳板。方若绮想到刚刚见过面的加贺大泽，那狂妄自大的神气和不加掩饰的傲慢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她在心里无奈地笑笑，准备找迟浩商量一下。没出几步，走廊另一头迎面过来一个人。余光扫过去只觉此人身材高大气场十足。因为不是熟悉的身影，方若绮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登时惊得脚步一顿。

即便见过太多俊男美女以至于审美疲劳，面对来人也依旧体会到了何为帅气惊艳。这人五官完美，轮廓深邃，一副混血的长相。身材很高，目测比黎华还高。皮肤颜色较深，一头半长微卷的头发搭在肩上。身上只一件普通的深灰色衬衫，却被穿出了难见的时髦感。

方若绮一双大眼跟着对方的步调从前到后转了一圈。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热烈，以至于俩人擦身时对方也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冷淡得宛如六月飞雪，让方若绮很是受伤。直到帅哥目不斜视地进入卫生间，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摸了摸雀跃不已的心脏。她自认是品味很高的颜控，这辈子就栽在黎华那张脸上。但刚刚这位气质忧郁深情，英俊到锋芒毕露，一旦放到娱乐圈，不知多少少女要跳入深坑。

作孽啊！她一副老前辈的调调在心中感慨着，转而踱到了录音室门口。门是虚掩的。她刚刚走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迟老师，您看怎么样？”

是小金子。方若绮心中一动，轻轻敲了敲门，伸头往里一看，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不是金皓薰是谁？

迟浩正拿着乐谱认真地听demo。方若绮悄悄在金皓薰身旁坐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刚刚签下一个新人，带来给迟老师试音。”无论何时金皓薰总是一副亢奋的气色。

“厉害呀！”方若绮惊叹，“半年不到，三个艺人了。”

金皓薰憨厚地挠挠他的刺猬头：“还行还行。”

他是个优秀的经纪人。方若绮无不佩服地想，有头脑、有毅力、有行动力，老天必然不会亏待这样的人。

“是男是女？”

“男的。”金皓薰说，“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

“没问题！”方若绮一拍胸脯。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方若绮转过头，眼前一亮。竟是她刚刚在走廊上遇到的帅哥。只听金皓薰介绍道：“若绮，这位是翱翔天际的新人纪翔。纪翔，这位是国内最红的女明星方若绮。”

“最红什么的……”方若绮呵呵一笑。这番恭维让她很是得意。

他们握了一下手。纪翔的手微凉却宽厚，指腹间有茧。没有意料之中的热络。这位新人态度冷淡，握过手后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显得很孤僻。

方若绮正要说什么，迟浩将耳机摘下来：“纪翔的音乐造诣很高。不过你的作品主要以古典乐为主？”

纪翔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胸前一个亮晶晶的十字架从敞开的衬衫领口处滑落出来。他淡淡地说：“因为我一直在学古典乐。”

迟浩点点头：“介不介意到录音室唱几首？”

纪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他不喜多话，脸上又没什么表情，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显得冷傲十足。

方若绮看他进了房间，略有担忧地凑到金皓薰耳边说：“这个性格……”

“问题不大。”金皓薰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型。他这人认生，和怡青讲话就很温柔。”

“他喜欢欧怡青？”方若绮的八卦魂觉醒了。因为欧怡青曾经到她演唱会当嘉宾，所以方若绮对她很有印象。这是个异常文艺文静的姑娘，气质田园。她还蛮喜欢的。

“没有没有。”金皓薰忙解释，“单纯的朋友。因为怡青牵线我才有机会签他。”

方若绮长长地“哦”了一声。

说话间，纪翔已经开唱了。他选的是一首黎华的歌，意外是rb风格。嗓音一开，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立时便被他吸引去了。这个声音如此有魔力。它比原唱略低，音色中的沙哑很是性感。因为歌词本身有种求不得的意味，被这样的声音诉说着增加了几分悲剧感，让人一阵酸痛。方若绮偷眼去看迟浩，只见他神色凝重，听得很是认真。

一曲结束，一室安静。半晌，迟浩恍然抬头。他凑到话筒前说可以了，纪翔才从房间里出来。

不唱歌的他又恢复到惯常的冷淡模样。迟浩沉默片刻从抽屉里翻出几张乐谱交给他说：“找个时间来唱唱吧。”

纪翔波澜不惊地接过，不知是毫不在意，还是意料之中。金皓薰从椅子上激动地站起来，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太好啦，纪翔！我就说你很厉害，根本不用培训！”

纪翔的目光从乐谱移到经纪人的脸上。他冷笑一声，讽刺道：“少支出一笔培训费，你当然高兴了。”

这话尖酸得过分，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金皓薰忙看了看迟浩和方若绮，尴尬地说：“别这样，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

“为我？”纪翔戏谑一笑，“不必了。如果你爱心泛滥可以多施舍给别人，比方说那个身体不太好的萧依莉。”

这一怼，金皓薰哑口无言。

见好友一张脸委屈地皱成了一张包子皮，方若绮忍不住了。她说：“你行了吧。人家关心你，可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

她突然参战，眼看矛盾升级。金皓薰迅速圆场道：“我的问题，总是管太多。”他把错揽在自己身上，生怕方若绮或是迟浩对纪翔有了偏见。

纪翔不着痕迹地看了经纪人一眼，又对上方若绮那双明显流露着怒意的大眼睛，半晌，冷然道：“多谢前辈指教。”他大大加重了前辈二字，转身出了房间。指教是不需要了。

“纪翔！”金皓薰无奈地叹口气，一边匆匆地和方迟二人道歉，一边大呼小叫地追了出去。

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方若绮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

这一年的五六月发生了几件事，虽然和方若绮没关系，但都值得玩味一番。第一件比较蹊跷。《威尼斯之恋》杀青后徐心宁被黑了。起因是刘宣拍到她和一群男女泡吧，抽烟喝酒放浪形骸，最后醉醺醺地回家。现场照片一经曝光她辛苦经营多年的清纯高冷人设瞬间崩塌了。

人设这东西，虽然能给明星带来可观的红利，却也要耗费他们大量精力去维持。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方若绮会毫不留恋地舍弃那个“漂亮宝贝”的称号。吹起的牛皮总会破，粉饰的伪装也必有拆穿的一天。与其等到那一天自己当众道歉，不如索性敞开真相。只是真相的代价或许是大量脱粉，或许是人气下跌，甚至是一蹶不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消息出来后，徐心宁在微博上道歉，表示要反思自己的行为。按说这时公关团队跟进，热点也就转移走了。可没想到，后来却变成了大面积的脏水。连着之前风言风语过的潜规则等，不管真假全扣在了她头上。方若绮偷偷和刘宣打听，刘宣表示他也没看懂。他拍了照片，本想敲诈一笔，结果上头的人直接让他上报，摆明是得罪了人。至于是哪个大人物看她不爽，就不得而知了。方若绮第一反应是黎华，但马上又觉得这不是黎华的处事风格。那么还有可能就是古芊菁了。

网友们的联想能力当属神出鬼没。徐心宁出事后大家竟纷纷调侃起王瑞恩来，说他应该去庙里拜拜，连着两部电影都是刚拍完女主角就被黑。不过考虑到之前《月光宝盒》古芊菁全身而退，大家觉得大概是王瑞恩和黎华这个组合被诅咒了。

第二件是范晓爱和林立翔彻底决裂，粉丝也正式开撕。整整一个月，除了徐心宁中间打了个茬，网络上随处都是他们的口水。其实这两家也是早有积怨，只是之前林立翔实在是糊到底，单方面被范晓爱粉丝骂小白脸也没什么人帮说话。可如今他人气回升，智慧幽默的人设不仅让不少粉丝爬了回来还吸纳了更多新粉。可见，人设这东西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双方当事人对此一言不发。当年形容亲密的情侣，如今反目成仇。虽然还没到互泼脏水的地步，但这样的结束方式还是让人觉得扼腕。关古威后来私下里和方若绮埋怨林立翔对范晓爱不好，方若绮半真半假地反驳他说，这不是刚好给了你机会？关古威尴尬地扯扯嘴角，却露不出一个笑容来。

至于第三件还是关于林立翔的。林芬芬用30分的数学成绩彻底粉碎了他们家望女成凤的大学梦。据说林立翔当时就把卷子撕了并扬言要砸了林芬芬的电脑。对此夏嫣同学表示，哥哥都是纸老虎。

林芬芬眼看升学无望，自己又立志要当明星，于是林立翔无法只好拜托金皓薰。他的意思是先读完高中，如果真能在这段时间里闯出些名堂，到时再看能不能特招进明志。于是金皓薰多年心愿终于达成，顺利将林芬芬招致麾下，集齐四位艺人。

时间转眼进入六月中，方若绮翻着手机日历在一个日子上流连许久。6月19，黎华的生日。黎天王的这一天一直是被粉丝预定的。有时候难免会羡慕他的粉丝，生日情人节纪念日，天王一年里所有的重要时刻都只属于她们。但想想自己的粉丝，这种小情绪反而会有所释怀。也许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但对粉丝的爱，她和黎华其实是一样的。

因为八月十六的那副袖扣，方若绮有了送不出礼物的阴影。而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为他庆生。精心准备过于热络，毫不理会又太过冷漠，这样的尺度把握着实让她大费精力。

夏嫣正在一点点接手方若绮的工作。为了让她尽快适应，黎华找了梁安来带她。在成为方若绮的经纪人之时，夏嫣表示，她希望可以通过这份工作来证明自己。事实上认真投入工作的夏嫣确实体现了夏家的优秀基因。她后来知道了黎方的事，只对黎华稍微调侃了几句便作罢。这也让方若绮松了口气。

莫筱筠打电话来说6月19号那天民歌餐厅正式关门。方若绮想，她没赶上它开张的第一天，却赶上了它存在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