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七、此情可待

就在众人发现花落谁家的前一秒，黎华松开了手。方若绮将花捧在怀里，怔怔地看到他在对自己微笑。众人的恭喜声如浪潮一般，让她突然觉得那人离她特别远，好像要失去他了一样，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朋友们纷纷向她表示祝福，好像大家已经认定她明天就会结婚了似的。方若绮吐槽，你们到底有多希望我赶紧嫁出去啊！

距离教堂不远的草地上，此时已经摆好了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宾客们被引导着过去，大家就随之散开自成小团体活动。方若绮和杨青青陪莫筱筠去换衣服。几个女孩子正打趣着莫筱筠胸大有料，方若绮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一看，上面闪烁着林妮雯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和莫筱筠打了声招呼便远远躲开了。

这是一条安静而幽长的林荫步道，从稀疏掩映的树木间能看到不远处一团热闹的宴会现场。林妮雯的声音仿佛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她说，若绮，我要结婚了。

方若绮想，这真是个讽刺的场景。她作为高明权现任的伴娘，在婚礼上听着他的前任来报喜。

“你已经决定了？”方若绮问。

“是啊。”林妮雯说，“觉得不需要再犹豫了。你不祝贺我？”

方若绮笑道：“恭喜恭喜。”

林妮雯说：“到时候给我当伴娘？”

“时间已经订好了？”

“还没，反正我已经预约了你，到时候听我通知吧。”

“你可真霸道。”方若绮玩笑着说，“如果到时候我没在a市呢？”

“你不会飞回来！”林妮雯哈哈笑着。

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方若绮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股担忧来。她不禁又要问她，是不是想好了，是不是被今天高明权的婚礼影响了，是不是真的因为爱着马志文。可这些问题，她又觉得实在不合适。

林妮雯笑过了在电话另一头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废？别人结婚看把你哭的。”

“你怎么知道？”方若绮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

“婚礼现场有来宾拍了照片发到微博上了。”

“真的！”方若绮惊了，又颓然地叹口气，“一参加婚礼就受不了。上次夏川和叶婷婷结婚，我都差点儿哭了。”

林妮雯逗她：“那以后你结婚怎么办？从头哭到尾吗？”

“喂喂，你别乌鸦嘴。”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方若绮攥着手机，心情一下子灰暗起来。远处，黎华和夏嫣在一桌吃饭，不知说了什么，夏嫣很郁闷的样子。正看得出神，有人喊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筱筠呢？”

方若绮回头，是高明权。她忙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说：“筱筠还在换衣服，我出来接个电话。”

高明权点点头。两个人沉默半晌，方若绮准备回去，高明权突然问：“刚刚打给你的是林妮雯？”

方若绮一愣，有些吃惊地转过身来：“你怎么知道？”

高明权笑了笑：“不小心听到了。”

方若绮抿抿嘴唇：“妮雯要结婚了。”

“哦。”高明权意义不明地出了一声。就在方若绮以为他已经无话可说了的时候，他再度开口道，“替我说一声恭喜吧。”

方若绮戒备起来：“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高明权耸耸肩：“你不需要为难。我和林妮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为了进一步打消她的疑虑，他解释说，“虽然这个圈子很小，但刻意避开不见还是可能的。当年她说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在那之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当年……”方若绮紧了紧手机，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当年的事她断断续续地从各路人口中拼凑出一个大概。那时高明权19，林妮雯14，他们因为进入同一家事务所而相识。可惜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最终以老死不相往来收场。他曾经给她唱过很多情歌，他们曾经在镜头前放肆地秀过恩爱，他曾说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她，她也曾说非他不嫁。可如今他娶了别人，她也嫁给了别人。

莫筱筠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高明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似水的微笑。他对方若绮说：“幸福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两位新人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操心的旁观者便显得很可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回忆总会把很多人和事变得比现实还美。可世间事都是需要机缘的。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就像刚好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一个带动另一个生活才能不断向前转动。

方若绮并不知道就在二十分钟前，夏嫣远远看着她一个人在林荫路上徘徊对同在一桌吃饭的黎华说：“我觉得方若绮不错。”

黎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从来没听你表扬过哪个女艺人。”

夏嫣撇撇嘴：“那是因为你们相熟的女艺人没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不过，她马上改口，“之前一直在你眼前转的席若芸倒是还不错。今天怎么没见她？”

黎华说：“她在外地拍戏。”

“难怪，”夏嫣喝着饮料又去看了看方若绮，“叶婷婷不是之前还想撮合你和席若芸？闲得蛋疼。”

黎华无语，就听夏嫣说：“我喜欢跳舞好的女明星，而且看上去方若绮性格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不会看到我哥就眼睛发亮。”

黎华说：“你和她认识多久，就知道人家性格好？”

夏嫣说：“小草的朋友，肯定不会错啦。”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儿自豪，好像在说像我就是很不错的啊。

黎华只是好笑，就见夏嫣拖着椅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方若绮演唱会最后一场，你去了吧？”

黎华一愣：“什么？”

夏嫣一副早已看穿的表情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装了。”说着她掏出手机，鼓弄了一阵，推到黎华面前，“看看，还想cos神秘黑影，真当粉丝里没有名侦探柯南啊。”

黎华好奇地拿过她的手机，原来是一条长微博。发微博的人用着当年他和方若绮在巴黎被拍的绯闻照作为头像，应该是黎方的西皮粉。这条长微博的题目叫做《严重缺糖的黎方粉练就了一双福尔摩斯的眼睛》。

黎华看到这个标题不禁笑了一声。再往下看，就知道夏嫣刚刚说的神秘黑影是什么了。

事件导火索是方若绮演唱会的粉丝秘密录像。一般来说官方是严禁粉丝自带录像设备进入演唱会现场的。但这种事向来屡禁不止，所以每次演唱会后都有粉丝第一手的秘密录像流传出来。方若绮最后一场演唱会因为高明权在那里刷存在感，以至于vip席被摄影大哥反反复复扒了个遍。这位博主就是因为有着蓬勃的求知欲想要探寻未知领域而截取了好几个vip席清晰帧。她将截图都导入图片编辑软件，通过增大对比度，一个明显不同于周围像素的神秘黑影浮出水面。

这简直是个惊天动地的发现。这位黎方博主晕晕乎乎地在长微博里写了她的推理，最终通过排除法认定这个黑影大概率是黎华。

评论不出所料地掐了起来。这个发现很福尔摩斯，黎方粉们当然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何为奸情，那些见不得光藏在黑暗里的才叫奸情。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秀的多半纯洁无比。但可惜的是，终究没有切实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黎华将微博退出，把手机还给夏嫣。夏嫣一双眼睛从始自终死盯着他，结果不出所料什么都没看出来。

“到底是不是你啊！”夏嫣急了。

黎华老神在在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用纸巾擦擦嘴反问了一句：“你有证据证明是我么？”

“你这老家伙肯定能做出这种事来。”夏嫣撇撇嘴将自己的手机收好。

黎华说：“真相从来都是由上至下递减的。有人相信是我，有人相信不是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关系，她们只要相信她们希望的就可以了。当然，你也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嫣翻个白眼，“说人话。”

黎华笑了笑，捻着玻璃杯喝了口饮料不和她一般见识。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每天就这么混日子外加惹是生非么？”

“谁说我惹是生非了！”夏嫣不满地一摔刀叉。

黎华冷笑道：“你一个过肩摔把方书展摔进了医院还说没惹是生非。才从美国毕业回来几天？”

夏嫣低着头郁闷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肉。就听黎华说：“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知道你这么冲动会给夏川带来多大麻烦么？”

“是那个方书展不好。色眯眯的图谋不轨！”夏嫣激烈反驳。可一对上黎华冷淡的眼睛瞬间没了气势，“反正我哥什么都能搞定。”她嘟囔着，又用叉子去戳虾仁。

黎华摇摇头：“你就是被夏川惯坏了。他也是人，怎么可能无所不能。方书展的母亲我们都称她madam，你知道是什么人嘛？你总有一天要长大，不能依赖任何人生活。”

夏嫣将修剪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也在反省自己。半晌，她无力地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想一直靠着我哥过日子。但是如果进入夏氏工作，不是还在靠我哥吗？只是不去夏氏，又要去哪里呢？”

黎华笑了笑适时说：“我倒知道有个工作。方若绮最近在招经纪人。”

“咦？”夏嫣惊讶，然后她眯着眼睛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味，“是说，人家方若绮招经纪人，关你什么事儿啊。”

黎华不答，只说：“反正我就是传个消息。你不是很崇拜吴荀么？”

吴荀是当年从酒吧里发掘黎华的经纪人。黎华跟了他五年，在最顶点的时候他将这副担子交给梁安。后来黎华被黑，多少和这位经纪人卸任有点儿关系。只是在那个年代经纪人鲜有出现在镜头前的，所以圈内认识吴荀的都是老人了。

想到自己一直崇拜的吴荀哥，夏嫣有点儿心动了。不过，她还是决定先考虑考虑。

正说着，前方人群发出一阵不小的欢呼。原来是高莫夫妇带着方若绮关古威敬酒来了。新郎新娘一到，夏川终于被解救出来。他喝了不少，本想回来先吃东西垫肚子，结果半路又被人截住了。

夏嫣依旧闷闷地坐在座位上叉盘子里的牛肉。等折磨够了所有的食物，她突然问黎华：“为什么是方若绮呢？”

黎华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正在帮莫筱筠挡酒的方若绮身上。只见她一大杯啤酒仿若喝水一般被灌进肚子。他笑了笑，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嫣嫣，你知道荆棘鸟么？”

夏嫣不懂。她只知道此时黎华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也许等她成为方若绮的经纪人就会懂了吧，她想。只是世事难料，后来当她明白了其中深意，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