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板随机抽取数值为20,一个成功的「妙手」完美解决了若林春凉现在的难题。
和之前使用「侦查」的感受大概一致,视线里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颤动着的黑白线条,这些线条构成的三维图案随着他的前行而产生了视角上的改变,唯一不变的只有那辆被选中的珍珠白奔驰。
手指轻轻一推,跑车流线结构发生改变,若林春凉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车门,坐到驾驶座,无需钥匙就启动了车辆。
做完这一切后,世界重新着色。他从点和线的世界脱离出来,切实感觉到了坐垫的柔软,方向盘的冷硬,以及自己轻飘飘的身体终于有了质感。
事不宜迟,若林春凉单手握住方向盘,踩下离合,在夜色里疾冲而去。
黑猫一个腾空,高速带来的推背感把它钉死在副驾上,它尖叫一声:“不可以这样!要发动汽车是要进行「汽车驾驶」检定的!你只有10点的「汽车驾驶」!”
“可我已经发动了。”若林春凉完全不顾它的抗议,也不管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车辆的尾巴像是流星般直直坠入车流。
横向跨越的车辆被突然冲出的汽车逼得狂转方向盘,三四辆车险些撞在一起。一时间,刹车摩擦的声响和多个喇叭声交错在一起。
“可是你根本不会开车!这可不是什么游乐园的碰碰车!喵——!!!”黑猫的叫声有些凄厉,要是有旁人在的话准会以为这是个被虐待了的小可怜。
驾驶座上的青年对此完全视若无睹。
“倒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我没有驾照,也没有学过驾驶,但以前和导师一起出去考察的时候当过司机。”若林春凉微笑,“我记得是从一群食尸鬼里闯了出去,导师都夸我开得好。”
“……”
“你在生气。”在空荡荡的车内,黑猫骤然安静下来,之前的仓皇失措仿佛都是一场错觉。
它在副驾上安稳地盘起两只爪子,在疾速中惬意地眯起眼,灿金色的瞳孔一闪一闪,“真是难得,这还是奈亚第一次见你生气。因为波本的行为危及到了你另外的角色卡吗?”
若林春凉目不斜视:“有一点。”
“可那只是一张角色卡,就和如今的「马丁尼」一样,即使因为意外被撕卡,你还是可以通过其他的角色卡活着。”
“活着?”
若林春凉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词,看着路况将油门踩到底,说起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密大的入学考试里有一道经典试题——「沼泽人困境」。大致是说假设你因为意外死在沼泽边,但同时从沼泽中出现一个在原子级别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个体。该个体拥有死去的自己完全相同的记忆,认知。问题是:那么如今的「我」到底算是怎样的存在呢?”
这道题目居然和如今若林春凉的现状完全吻合了,作为人类的若林春凉早已经死在了那场异教徒的仪式中,从躯壳中感受到的生命的流失,以及绝望对理智的侵蚀做不了假。
而与之前无差的个体还存活着。
黑猫饶有兴趣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在我死亡的瞬间,我的生命就停止了,」”若林春凉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但好在我生命的意义在于对未知的追寻,换而言之,我死了,而我的理想却存活了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是这样回答的。”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
“在马丁尼的身上,我感觉不到那些东西,”若林春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思考措辞般停顿了几秒,“奈亚,对我而言,对神秘学的热衷丧失的瞬间就是若林春凉死去的那一刻。”
“……”黑猫凝视了他很久,迟迟没有说话。
在一个狭窄的弯道,它倏地开口,声音是诡异的餍足:“果然,那位大人没有选错人,您真是一位格外冷酷的人类呢。”
若林春凉不以为然:“是吗?”
“奈亚明白了,只有「若林春凉」是您绝对不能失去的角色卡,因为他承载着您作为人类的渴望和贪婪……嘻嘻嘻嘻,奈亚有些喜欢您了,不,奈亚十分欣赏您!就让奈亚亲眼见证吧,您能为此做到哪一步……”
黑猫高昂的语调顿在这里,卡壳两秒后整只猫突然又萎靡了起来,小声说,“所以,马丁尼,有考虑一下别开这么快吗?”
若林春凉:“哦,没有。”
黑猫:“……喵!!!”
从大道蹿上小径,由东京到米花町的路有很多条,若林春凉特意在导航里选择了距离近且人烟稀少的隐藏小路,开到格外偏僻的地方甚至没有路灯。
夜幕低垂,黑夜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
与此同时,米花町,live表演中的喧闹酒吧。
这般嘈杂又混乱的环境显然不是什么见面谈话的好地方,如果不是离得很近,交谈中的双方甚至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谈话的内容也不容易被监听设备捕捉到。
身着宽松卫衣的金发男人端着啤酒和身旁的人碰杯。桌上的手机亮着,屏幕中,一个快速移动的红点正在朝米花町逐渐靠近。
“不是我怀疑你的建议,但我实在看不出来马丁尼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波本将手机推到旁边,抬起下巴示意身边的同伴。
他的声音不大,能传到同伴耳中完全依靠双方耳道里的无线耳塞,耳塞的麦克风定向收音,能最大程度地筛选掉周遭的噪音。
而这位和他喝酒的同伴古怪极了。
卫衣兜帽遮住脸,浑身上下没有露出半点肌肤,就连伸出来接过手机的手上也套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在他收敛下颌的时候,摇晃的灯光隐约照亮了他的下巴。
是个有淡淡胡髭的男人。
“可他的确在三年前救了我,”男人看了眼手机,手指跟着红点轻轻摩挲了两下,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怀念,“后来我托人帮我打听过马丁尼的消息,一直石沉大海,我还以为他已经被琴酒……”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摇了摇头,把手机还了回去:
“总之,你问的「神秘学事务所」我并不了解,之前马丁尼没有和我提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其实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
“是啊,不是很熟悉,但是他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帮你逃走。”波本拿回手机,撑着下巴意味不明地哼声道,“我听说后来他还因为这件事和琴酒起了争执,虽然琴酒本人没有怀疑,但朗姆这三年一直在调查他……不然我也不会因为这次的任务被被逼到现在的地步。”
“你这是在迁怒吗,Zero?”男人有些好笑地叫出了他的本名,“马丁尼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即使在他帮我逃走的时候都没有戳穿我的卧底身份,能让他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卧底’,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前就被发现了是去执行处理任务的而已。
好吧,他承认自己在之前一直是用警惕的审判态度和马丁尼相处的,也经常用性命安全威胁他——但这本来就是组织成员该有的样子不是吗?
“我只是在犯案的文员本子里夹了张纸条,那位所长本来就很可疑,交给警方去调查也没什么不好的。”波本顿了一下,“景,你的话,现在还能认出马丁尼吗?”
“皮斯克不是说他换了一张脸?还是说你在怀疑什么?”
“……算了,我自己去确认一下好了。”
波本从座位上站起来,酒钱留在桌上,又把耳朵里的通讯无线耳塞随手扔进还剩浅浅一层的酒杯里。
“你最近小心一点,贝尔摩德就在米花町,琴酒也应该快到了,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
早上六点十八分整,装扮成现场警员的波本终于看见了那位传说的神秘学事务所所长。
白发教授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对方出人意料的年轻,也出人意料的漂亮——虽然这样的描述有些笼统而不准确,但此刻波本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词汇。
待他走近了,波本看清了对方帽檐下露得更多的眼睛,空茫茫的一片碧蓝,又泛着雾,像是倒映着苍蓝天空的冰层,精致有余却没什么人气。
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是波本的第一印象。
黑色大衣翻开一道弧,他们的调查开始了。波本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看完了这位所长先生和高中生侦探联手解决案件的全程,直到涉案人员被警官押送下楼,原地只剩下几个后续处理现场的人。
——所有的一切和马丁尼描述得分毫不差。
甚至自己精心插入的意外,那张本子里的纸条也好好地呆在工藤新一的口袋里,他没有立刻拿出来进行质问。
如果一定要解释,那就只能是这位神秘学事务所的所长预料到了一切,包括他从中做的手脚,以及高中生侦探在遇到这样的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可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吗?
趁着现场的警员开始走动,波本换掉衣服离开了大楼,刚一到楼下,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同时,手机因为追踪器的靠近而震动起来。
一次不留痕迹的偷盗,眨眼间,马丁尼已经捏着那张纸条,越过工藤新一朝他走来。
在这里谈话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波本立刻转身向旁边的小巷子里钻,马丁尼紧跟在后面。
又过了一个拐角,他停了下来,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不该打所长先生的主意,波本。”
风尘仆仆的金发青年从拐角出走出,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纸条,十分认真的将它对折撕碎,指腹轻碾,直到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字迹。
这也是波本第一次看见马丁尼面无表情的模样,出乎意料的阴沉,上挑的眼皮耷拉着,半露的翠色眼瞳暗哑漠然。
马丁尼一向是乐观又快乐的,这几天的相处甚至给了波本一种错觉,即使这个人躺在血泊中,死亡的潮水毫不留情地淹没口鼻,漂亮的翠意会逐渐从他眼底淡去,他也会没心没肺说:没关系,让它来。
现在波本知道了,他不是没有在意的事情,组织里没有什么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只有被触碰到逆鳞后亮出尖牙的幼兽。
“马丁尼。”波本缓缓叫出他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