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莉莉·特莉萨决定现身之前,若林春凉就给警局那边通过信。
他的调查员在水族馆调查其他的事情,意外发现了威力不小的炸弹,炸弹似乎还伴随着或许会致幻的生化武器,现在派人去拆除已经来不及了,尽快通知水族馆的人进行疏散。
警方要求若林春凉给出调查员的名单进行确认,被拒绝了。
“匿名的检举应该也是有效力的才对,如果实在要担保的话,我可以作为担保人。”
在警方仍然觉得有些难办的时候,若林春凉给出的动机也有一定的分量——水族馆今天的人流量很大,造成的危害不是来得及进行风险评估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若林春凉有过合作,破获的几起案件在警方那边仍然属于很有分量的事情,警方相信了他的说辞,紧急出警并联系了水族馆那边。
在伊塔库亚出现前,甚至在休息室的消防警报响起之前就开始进行起疏散工作,正确的举措和争分夺秒地行动力让这起重大事故奇迹没有出现伤亡。
“真的十分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教授,”电话里的目暮警部言语中是满满的感激,“我们会对爆炸的来源展开调查,如果您这里还有什么新的情报,请务必提供给我们。”
“这是我应该做的。”若林春凉和他寒暄道,“祝你们的调查一切顺利。”
顺利当然是不可能顺利的,警方会通过当当天的所有入馆名单进行排查,依法入园的人什么也没干,非法入园的人不在名单上,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
通过监控倒是能查到几个身影,但若林春凉相信在这件事发生后,组织的人自然会去处理,毕竟被拍到的人可不少。
而目击到伊塔库亚的人处于短暂的理智蒸发阶段,短暂失去理智后不会有人存有多余的精力掏出设备来拍下这个画面,即使在事后的笔录中如实阐述,也只会被当作“生化武器”产生的效果。
简单来说,若林春凉在和马丁尼通完电话之后就预料到了莉莉·特莉萨会这样做。
他不是主卡,但他有江户川乱步。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现在琴酒已经不得不和马丁尼一起行动了,有波本在中间,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是这样没错,”若林春凉补充说,“马丁尼自己也会看着办的,其实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毕竟只有他是可以肆无忌惮展开行动的角色卡。”
若林春凉对角色卡的了解只能使他在看见了事情发生后立刻明白他们的打算,但做不到推测出这一切会怎么发生。
但江户川乱步仿佛是提前看了剧本一样,在询问过若林春凉对角色卡的看法,以及角色书上对角色卡的评语后,几乎是分毫不差地陈述出了此刻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有一说一,这已经超出侦探的范畴了,即使是主卡也不可能比他更快一步。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所有条件都摆在那里,排除掉错误的,排除掉不合常理的,排除掉与利益相悖的,那就只会产生极少的可能,加上你参与其中,几通电话就能将事情引至唯一的结果。】
“实在是太厉害了,这种事情是怎么做到的。”若林春凉感叹说。
对此,江户川乱步毫不谦虚地自夸道: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没办法啦,我就是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完全没有难度~】
如果普通观众的弹幕面板还能继续运作的话,那么现在大概率会被满屏混杂着脏话的感叹词汇所占据吧,可惜在vip观众面板更新后,普通观众区出现了某种故障,一直保持着安静。
应该是黑猫觉得这样会导致信息的互通而作出的举措,只是不知道是直接将板块关掉了,还是只是在面板上无法显示。
若林春凉从书架里随便抽了一本书下来,皮质书脊留下了时间的痕迹,翻开之后,里面甚至有不少颜色各异,笔迹各异,连语言也各异的批注,这都是密大历年的学生留下的。
很多学生在看见前者的注释后并不能认同,展现愤怒的形式就是留下相反的观点。
这种行为被图书馆管理员视作破坏公共财产的违规行为,一旦被抓到,就会面临相当严峻的惩处。
在面对管理员的时候,会互相恶言相向,恨不得用毕生所学诅咒对方的脑袋被神秘侵蚀的学生们不得不暂时处于统一战线。
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
“马丁尼会想方设法从琴酒哪里套到最后发生的事情,莉莉的威胁成为潜伏着的「助燃剂」。任何冲突在外部更强有力的矛盾下都会被搁置,马丁尼很清楚这一点。”
“什么?”黑猫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莉莉什么时候和马丁尼合作了?”
若林春凉合上书,轻轻说:“是合作吗?把这个当作纯粹的利用关系怎么样?我以为莉莉追寻着马丁尼和琴酒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她没必要在那种占据着优势情况下主动变成伊塔库亚……”
“我并不清楚她是否占据着优势呢。你是在问我原因吗,奈亚?现场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若林春凉油盐不进,不管黑猫说什么都一副“我的情报有限,姑且只能先这样认为,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态度。
其他角色卡的减少对若林春凉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黑猫是这样认为的。神秘学教授的能力十分有限,也没有寻找其他人的帮助,甚至只要走出这个地下室都可能产生危险。
所以他按兵不动,根据各类情报和江户川乱步推理出现在发展到了哪一步。如果顺利的话,能就这样耗到最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又因为要先保全自己,所以对各方都不得罪,提供给他们额外的信息,或许还能起到情报中枢的作用。
可现在黑猫不太确定了。
若林春凉的悠闲不像是无计可施后对自己的宽容,更像是……胜券在握的游刃有余?
被观察的对象完全无视了黑猫的打量,接着和江户川乱步讨论起来。
“中石惠很笃信他能从铃木园子那里拿到箱子。”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如果不是出于笃信,那就只会是一种可能,他是主卡,能直接同步到所有的情报。】
“不管是不是,他或许是最有可能先一步接触到「马丁尼的遗产」的角色卡。”若林春凉一顿,突然笑起来,“不过我觉得他拿到了箱子也不会打开。”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因为害怕危险?】
若林春凉:“因为害怕麻烦。”
江户川乱步没有质疑他对其他角色卡的了解程度。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事情似乎可以直接顺利发展下去了。】
“其他角色卡我都不担心,唯独白朗蒂,”若林春凉无奈笑笑,“现在想想,30的智力还是有点太超过了一些,在同时使用尤金的时候还不明显,当他和尤金隔开,那种无法思考的特质会被无限放大。只靠直觉行动的人是最可怕的。”
江户川乱步和若林春凉完全没有提到尤金一行人会干什么,像故意将他们忽略了一样,黑猫也不明白这三张角色卡聚在一起能干什么。
如果说马丁尼一行人追寻着的是真相,中石惠只想拿到箱子,那尤金呢?
他和丹特陈说了一行话后,双方微妙的达成了某种共识,vip观众没有给出反应,仿佛默认了这一切。
只有30智力的白朗蒂和迷迷糊糊的黑猫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前者并不在乎,于是难受的就只剩下黑猫。
简直是把小猫咪的好奇心吊在半空中,又不断抛出一些线头来吸引它的注意力。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尤金不会放他单独行动。】
“尤金能依靠的只有丹特陈,这也是他在伊塔库亚和星之彩中选择了后者的原因。要是再狠一点,直接让巫师将白朗蒂变成遭受诅咒的空壳也不是不可能。”
轻描淡写说出了这种可怕的事情,若林春凉话锋一转,依旧和煦道。
“不过他不会这样干,尤金的核心就是「兄弟关系」,当「我」被分开后,尤金·利奥波德最重要的自我认知就是来自于这个了吧。”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巫师可不一定会在乎这种兄弟情哦,他的理智甚至不足30,应该是又使用了什么技能,现在只有25了。】
“理智值最少的巫师却是我们之中最喜欢人类的角色卡啊,现在想想,或许也是因为他一直被星之彩寄宿的关系,如果没有一些信念支撑着,即使是巫师,也很难将星之彩完全束缚住吧。”
江户川乱步被他说服了,又见若林春凉拿起了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着某个号码。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工藤新一?】
“或者说,江户川柯南——他和你一个姓呢。”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是我先的!他抄袭我!】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说起来这两个名字还很有意思。
江户川乱步的日语发音听山去就像是“艾特加华伦坡”,是埃德加·爱伦·坡的谐音。
而柯南本身就取自于写下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柯南道尔。
但从名字出发就能看出其中的侦探属性。
不过自己的这位观众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斤斤计较的态度就像是个赌气的孩子,若林春凉有时候也会庆幸选择自己直播间的观众是江户川乱步。
因为目前为止,他接触到的所有vip观众里只有江户川乱步是完全不抱有任何其他心思,一心追求真相,尊重着事实。
总感觉他和密大也很搭的样子。
【我的超推理就是最强的:总觉得你在想着一些不尊重我的事情哦。】
若林春凉失笑道:“没有那样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冷哼了一声。
话归正提,如果要稳定下白朗蒂,找到灰原哀是必要的事情。
想要保护灰原哀,当时的马丁尼能选择的方法并不多,最有可能的是把她交给赤井秀一。
不管是怎样,想找到她最快的途径就是通过工藤新一,并不是说对方的推理速度会比掌握了更多情报的江户川乱步更快,原因比这个更直白。
阿笠博士给那群孩子制作了少年侦探团徽章,除了真正的三个小孩外,柯南和灰原哀也人手一个。
那徽章是带通讯功能和定位功能的,这是白朗蒂一直知道的事情。
不过白朗蒂现在或许想不到这一点,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自己去找人。若林春凉感觉自己如今就像身处幕后,替他们将所有没必要的障碍全部扫清的掌舵人一样。
不是好像,他现在就是这样的身份。
为了保证工藤新一能重视起这件事,若林春凉不介意多透露一点。比如灰原哀是被组织的人带走的,还曾经和给他喂下“毒药”的黑衣男人对峙过。
虽然带走灰原哀的先是自己人马丁尼,后是曾经的卧底赤井秀一,再加上和琴酒对峙的也并不是她本人,但如果通过现场被还原后的摄像头就能查到,若林春凉说的大致没错。
休息室是没有监控的,里面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工藤新一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或许也听出了若林春凉强烈的暗示意味,他在电话里问:“这都是你的调查员查到的?”
“这些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水族馆发生了爆炸,里面有黑衣组织的人,有公安,有fbi,有你所不了解的神秘生物。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灰原哀的处境安全吗?”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工藤新一用与小孩不符的低沉语气说:“我绝对会抓到你的把柄,若林春凉。你说过吧,神秘学不是宗教,你没有信仰,不宣告真理,只是在探索对待未知事物的全新方式——你不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和黑衣组织如出一辙吗?”
江户川乱步又是一声冷哼。
若林春凉没料到工藤新一会给出这样的评价,又回想起了第一次和工藤新一交流这句话时对方的表情。
明明从时间来看并不久,但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将知识作为目的」与「将知识变为武器」是不同性质的两个概念,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他调笑道,“侦探不会仇视未知,柯南小弟弟。”
若林春凉挂掉了电话。
水族馆外。
铃木园子披着中石惠的外套,看着已经变为废墟的水族馆。如果没记错,这个水族馆也有自己家里的投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赶来处理后续事宜的负责人中还看见了几个眼熟的身影。
“什么啊,爆炸?到底是谁在水族馆做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她一脸崩溃说。
“我就说了今天不宜出门,要是听我的在家里躺着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看起来日本的治安也不是很好啊,园子,要不然以后就……”
“这种时候你还想见缝插针地偷懒吗?你不会是想取消掉后面的表演赛吧!”
“诶,不行吗?”中石惠有气无力道。
“爆炸”发生前他正给这位大小姐拍照,据说是想要把拍的照片发给有事没来的京极真弥补他的遗憾。
因为展馆内的信号不好,她在宽敞的地方四处寻找着信号,嘴里还嚷嚷着得拨一笔钱让他们迁来几个信号塔。
也多亏了信号不好,“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在人不多的宽敞地带,中石惠马上拉着铃木园子往馆外撤离。
在伊塔库亚出现的瞬间,中石惠抬手挡住了铃木园子的视线,骗她说脸上好像有点伤口,让他仔细看看。
等巨人的身影消失了他才后退一步放下手,“看来是我看错了,园子大小姐什么事也没有。”
铃木园子对他这种随时随地想躺平的行为深恶痛绝,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直接来一发人间清醒拳。
“不过你之前认识的那个孩子没事吧?”中石惠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和自己一起来的人。”
“对!小哀!”铃木园子立刻想起了灰原哀,转头就去找负责现场疏散的安保人员交涉起这件事情来。
中石惠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懒懒地晒着太阳,他不和黑猫有任何交流,他的观众也一直安静着,除了之前问过一次网球公开赛的事情外就再无其他对话。
这样也挺好的,事情简简单单,不用怎么动弹,麻烦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好。
和安保人员谈完后,铃木园子依旧忧心忡忡,握着手机一直不愿意离开,中石惠也懒得劝她,跟电线杆一样杵在旁边闭目养神。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铃木园子按下接听键:“是我,铃木园子。”
“是吗?找到了?哇哦这么久了还真的能找到啊?”
“我也不知道啦,阿惠想要那个盒子。好的,我知道了。”
“嗯,嗯,没问题。多谢,辛苦你啦!”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中石惠终于掀开眼皮,刚一睁眼就看见铃木园子满脸骄傲地靠了过来:“阿惠,你要找的那个箱子管家先生帮我找到了,是我当初和那几个看不顺眼的千金小姐随便竞价的时候,对方气不过高价买下来了!”
“骗别人花冤枉钱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哦……”中石惠呼出一口气,“不过真的找到了,没错吧?在哪里?”
铃木园子笑得狡猾了一些:“我问了管家先生,还记得三天后的表演赛吗,表演赛后会有一个体育届的慈善晚会,对方会把箱子送去拍卖会,我用慈善的名义买下来庆祝你的表演赛大获成功怎么样?”
“……为了不让我临时逃走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园子大小姐。”
铃木园子大笑着拍拍他的背:“不用谢不用谢!就这样决定了!”
……
组织的安全屋。
天窗外转暗的天色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白天的事件调动了城市里大多的警力,安全屋的位置恰好离水族馆不远,处于某住户楼的天台,从外面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废弃的雨棚,进入到雨棚后才能打开机关进入到隐藏的房间中。
三个人在安全屋里静静地呆着。
琴酒坐在靠边的沙发上,面无表情,连视线都没给旁边的两个人一眼。波本和马丁尼凑在一起——准确的说,是马丁尼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波本。他脸上的表情谁也能看得明白,清清楚楚的满是讨好。
“我看明白了,波本,你就是我马丁尼这辈子的灵魂挚友。”马丁尼骚扰着波本,压低了声音,“组织里居然有你这样真善美并存的成员,我觉得朗姆得给你颁发表彰状才行。”
“你在白天的表现可不是这样说的,”波本皮笑肉不笑,“想卖了我去讨好琴酒?”
“我不允许你将这样丧心病狂的行为贷款安在我头上,这是很严重的诽谤!”
“爆炸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了,就没考虑过我会直接离开那里,剩你和琴酒在原地‘好好聊聊’的可能性吗。”波本说。
马丁尼偷偷瞥了眼琴酒,没能从对方深沉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来,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注视着哪里,不过马丁尼觉得要是他看过来的话,必然是带着森森的杀意。
“你开玩笑恐吓我的样子也依旧帅气,波本,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波本被他烦得不行,强硬地扭过头不再和他废话。
“不是您主动想要接触琴酒的吗,现在就是您展开行动的大好时机哦。”黑猫在一旁窜来窜去,它也只能在马丁尼这边找到久违的做任务的感觉了,其他角色卡一个比一个怪异,完全摸不懂他们想要做什么。
“还要等等,”马丁尼说,“先开口的人会暴露更多,我得掌握琴酒现在对我的态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卖了波本。”
黑猫震惊了:“您还想要卖波本吗?!奈亚以为您叫上波本一起把琴酒挖出来就已经放弃出卖他的打算了!”
“波本也是这样认为的。”马丁尼内心的语调是与他面容展现出来的开朗截然相反的冷静,“当然,琴酒也会这样想「马丁尼和波本是存在着信赖关系的两个成员」,这种情况就会显得我出卖波本是公安这件事的价值更大了。”
“……您……您还真是了不起的人。”黑猫舔舔嘴唇,干巴巴道,“奈亚最初以为您说的卖掉波本是指卖给fbi,没想到是卖给琴酒。”
“莉莉的选择把琴酒推向了我这一边,计划临时改变也是常有的事吧。”马丁尼解释完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
黑猫罕见地居然有些感动,现在居然只有以前因为过于幸运而让它牙痒痒的马丁尼还会和它谈谈心。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pua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将这个安全屋的位置告知他们的是早早离开了水族馆的贝尔摩德,她也很惊讶后续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在琴酒的手机里传出马丁尼声音的时候,她差点忘记踩下刹车。
交付完安全屋后,贝尔摩德还提醒马丁尼:“希望我还有能和你见面的一天,男孩,注意一点礼貌,琴酒和几年前不太一样了。”
马丁尼嘻嘻哈哈答应了下来,心道他在诸伏景光的描述中感觉几年前的琴酒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作为甜心马丁尼,他也提醒了贝尔摩德一句废话:“有不少工作人员知道你去过休息室,得注意一下。”
直接将工作人员处理掉明显不现实,现在警方盯得很紧,不过马丁尼相信贝尔摩德有自己的方法掩盖掉这一点。
“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琴酒终于开口了。
安全屋里安静了很久,马丁尼眨眨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在爆炸前的那次来电。
“我的另一个老板。”他毫不避讳道,“你应该知道吧,我被授权打两份工。”
“你来找我干什么?”琴酒问。
“我和波本来救你啊?我怀疑现场的炸弹就是fbi那俩可恶的家伙准备的,这么说起来,我们组织里是不是还有fbi的卧底啊,不然你的行踪为什么会暴露的?”
听到“卧底”这个词汇,波本凝神望去,只看见马丁尼义愤填膺的表情,他似乎又起来什么,问:“说起来,卡慕呢,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他就是fbi的人。”
“……这还真是巧啊,诶不对,那这样看来就是卡慕设计想要弄死你诶。”马丁尼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轻敲一下,恍然大悟道,“不过你居然会真的跟着他去水族馆,有些松懈了哦。”
他很清楚琴酒是为了什么去的,但还是这样说了。
指向性的话语让琴酒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终于将视线投了过来,帽檐将他的脸分为明暗的两块,那双眼睛隐没在阴翳中看不真切,微微勾起的嘴角倒是血腥味十足。
“你在撒谎。”他以嘶哑冷漠的声音说,“除了第一个答案外全是谎言,我有说错吗。”
马丁尼:“…………”
这家伙是测谎仪吗?
定了定神,马丁尼对黑猫下达指令:“我要对琴酒使用「心理学」。”
“您想反向测谎?”黑猫歪歪头,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指示进行了相关的检定,“您拥有90的「心理学」,确认使用吗?”
“确认。”
【「■■」】
“那么,您仔细观察着琴酒的表情和身体动态,您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楚地从他勉强能称作笑容的下半张面容里读出轻微的讽刺。
“这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不算放松,能看见的肌肉随时处于警备状态,但警备的对象似乎并不是您。
“与此同时,您发现他并没有期待着您的反应,如果是用言语来诱导着期望中的反应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放弃您展现出的任何蛛丝马迹才对。”
所以他没有撒谎,或是夸大其词。
这不科学啊!如果琴酒真的能识别出谎言和真实,那组织的那些卧底早就被他杀穿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费劲才能从一群人里找出一个真正的成员。
还是说他的自带技能就是「看破马丁尼的谎言」?
这也说不通,他又不是之前的那个马丁尼,这个技能总不至于是跟着称号一起转移对象的吧?
发现自己的谎话会被对方轻易差距后,很多准备好的东西都排不上用场了。
而森鸥外提示道:
【平平无奇私人医生:按照你最开始想的试试看,那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他最开始想的是……
作出决定的时间很短暂,有时候作出影响一生的决定也只是在某个瞬间,那时开弓的箭支,是出膛的子弹,是坠入土壤中的一滴水。
无法挽回,也无需挽回。
马丁尼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模样在某种程度上居然带上了一点点琴酒的影子,当眼皮耷拉下来挡住了印入翠色眼瞳中的灯光后,漠然感使他宛如毫无生气的空洞人偶。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马丁尼的这句话让波本心头一跳。
而马丁尼自顾自走到琴酒面前,居高临下使对方向沙发后靠了一些,仰起头后终于露出了帽檐下的眼神。
与马丁尼十分相似的墨绿色瞳孔冰冷又凌厉。
马丁尼弯下腰,偏长的金发几乎扫到琴酒的脸上。他的目光十分有存在感,像是在对待某个需要观察到每一处细节的工艺品一样,从对方的眼睛下移到高挺的鼻梁,接着是嘴唇,下颌,喉结,最后又转回到那双眼睛上。
他慢慢开口,呼吸轻缓:“连这张脸我也不记得,可他们都说我们关系很好,又很不好。我想知道是哪种好,又是哪种不好。所以我来找你了——你觉得这是在说谎吗?”
听上去像是走投无路的拙劣谎言。这种说法通常用在法庭上那些证据确凿下的死刑犯口中,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下一句话便是,那和我没关系。
遗忘不会抹杀掉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让寄宿在过去中的情绪挥发消散。遗忘的唯一效果就是将濒临极限压力的弹簧继续下压,所得的结果无非是弹簧失去了它的弹性,又或是更剧烈的反弹。
“不,你这次没有说谎。”琴酒似乎是在笑,是真正能称之为「笑」的那类笑容,“还有什么要说的,继续。”
马丁尼直起腰,话题跳得很远:“波本怀疑我不是马丁尼,所以一边试探我一边和我一起找着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我想知道我是谁,他想知道我不是谁。你呢,琴酒,你觉得我是谁?”
琴酒听过这样的话,分毫不差,那场决裂的争吵就是由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作为了开端。
只是记忆中的小孩没有面前的青年这样平静,那孩子的呼吸里都藏着不知名的愤怒,不知道向何处宣泄,所以在伴随着话语倾泻而出的时候强硬又气弱。
“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这句话不知不觉就从口中钻了出去。
马丁尼咧开一个古怪的笑,任谁也不觉得那是在笑,他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话。
枪械的声音比他快一步响起,波本对准了琴酒,以此打断了马丁尼。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产生的时候比之前马丁尼做的任何事情带来的不安都要强烈。
波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不寻常跳动着的心跳和发麻的指尖通过生理反应的现象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包容叛徒吗?”波本质问起琴酒来。
琴酒不慌不忙地掏出枪,枪口指向的确是马丁尼。他的手是一贯的稳,组织的清道夫在工作上从来不会参杂什么感情可言:“不如你继续说点证据?”
现在的局面居然和在水族馆时完全反转了,那个时候的马丁尼只要出卖他,立刻能保证自己的身份。而现在的波本只要出卖了马丁尼,如果不是露出了太大的马脚,他的成员身份将会被立刻做实。
出卖一个卧底来换取组织的信任永远是粗暴却有效的。
黑猫在一旁看着这个诡异的僵持局面,那句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让它出现了短暂的僵直,它不清楚这个反应有没有被马丁尼注意到。不过看他那副样子,不像是有功夫打量自己的模样。
黑猫也不知道刚才的马丁尼想说些什么,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和波本同步了。
马丁尼接触到了太多涉及本源的东西,森鸥外之前的那番话差点直接把系统一直掩盖着的东西拽了出来。
“如果我有证据,就不会和马丁尼一起来找你了。”波本用余光观察着马丁尼的模样。
他们三个人恰好呈现出三角形,唯一没有武器的马丁尼却是其中最轻松的一个。
他压根不设防,被枪指着也无动于衷,只是安静等着与自己“无关”对话的结束。
好在那副阴沉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大半,马丁尼重回了平静,察觉到波本的视线后甚至不遮挡地偏过头,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波本将视线挪回琴酒身上,思考再三后放下了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变回了那副你们要干什么都和我无关的模样。
马丁尼又偏回头,语气诚恳:“贝尔摩德说只要在你见到我的瞬间就会送来一枚子弹,但是我算了算,你已经对我开过几枪了。现在没有赤井秀一,只要你能承担责任,波本也不会制止——你要再试试吗?”
“你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琴酒的目光顺着枪管的瞄准器对上马丁尼澄澈的双眼,“你来找我干什么?”
马丁尼终于甜甜地笑起来,用不含谎言的语言来引导一件事情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或是运气够好了,更像是某种会使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的神秘在庇护着他,一双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指引着他去推开那扇藏着秘密的黑门。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准备已久的打算——
“你在寻找一个毫无负担杀了我的理由,而我在寻找一个坦然被你杀死的原因。”
马丁尼迎着枪口,面对着对于自己而言真正的死神。
“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