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退潮

赛后, 运动员们纷纷收拾装备，秦春晓盘腿坐地上，将球鞋脱了, 摸了摸鞋底, 又将鞋垫抽了出来，打量了一下。

高德琵在他旁边拉伸, 见他的表情，关切道：“鞋子磨坏了？”

秦春晓摇头：“鞋没事，是来宁波后换的新鞋, 但鞋垫坏了。”

大家都是运动员, 自然知道这种特制鞋垫比鞋还贵, 高德琵爬起来，捏了捏鞋垫，摇头叹息：“是磨得差不多了。”

就秦春晓在赛场追球时那个跑法, 再好的鞋垫也经不起折腾, 秦春晓在进集训营前带了两双鞋垫, 原本以为够用，谁知VNL第一场比赛打完, 鞋垫就被他跑废了。

乔明明也关心了一句：“你还有备用鞋垫吗？”

秦春晓：“我回去的时候问问, 实在不行就拿这副再撑一场了。”

他鞋码好久没变了, 哲越做他的鞋垫时只要按原来的数据即可。

然后大家伙就去教练那里领手机。

为了防止比赛时分心, 从进球馆开始, 他们身上的电子产品就都上交了，秦春晓身上的电子产品最多，他光手机就有两个, 还有平板、switch、运动相机、无人机。

秦春晓近期在练摄影技能, 尤其喜欢拍活物, 人和动物都可以，看起来就像要转职做某野生动物纪录片的摄影师一样。

这是陆玄冬得知他想退役后上南极科考后给的小建议——既然以后要去南极的话，要不要提前练一下摄影，到时候多拍点东西作为纪念？

牛顿怕把这些昂贵的电子产品弄坏了，还专门买了布袋子来包，上面拿马克笔写了球员的名字，来一个发一个，十分方便。

到了秦春晓这，那布袋子就格外大。看起来和他妈买菜时用的环保袋差不多，上面是一只米沙鼠，赫然是仓鼠俱乐部的周边产品。

那俱乐部自从和义乌合作上了，产品质量直线上升，最近干脆开了个专门做仓鼠形象玩偶、书包、文具的网店，不认识排球的小孩家长也会去买，到如今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周边带动运动员名气，还是运动员带动周边了。

反正秦春晓作为被Fly Wolf互相带动名气的运动员，已经对这些商家的推广能力心服口服。

接过米沙袋，秦春晓对教练诶嘿一笑，牛顿叹气：“里面的充电宝已经给你充满了。”

秦春晓：“谢谢教练，教练真好。”

常小乐咳了一声，指指自己，示意给秦春晓充电的是他，秦春晓连忙说：“谢谢乐哥。”

等他抱着袋子跑了，牛顿和常小乐、江小海感叹：“你们看，我这教练就是整天操着老爸的心，难怪最近领导开会时说我白头发变多了。”

秦春晓则在回程的巴车上给哲越发信息，表示自己鞋垫子提前报销，希望品牌方能尽快给自己补货。

那边回复的很快【马上送过去。】

其实甭管哲越能不能火速把东西送秦春晓手上，光人家这态度就令人安心，秦春晓记得以前哲越还没这么利索呢，看来最近这个企业又进化了。

作为一个单纯的路人，他决定使用感性在心里将哲越进化的功劳挂到他的好朋友陆玄冬头上。

巴车抵达酒店时，秦春晓才跳下车，就听见一阵喧哗，转头一看，就发现威廉跳到喷水池里，对着他的好队长凯迪挥舞双臂。

“凯迪，来啊，好凉快的！”

而凯迪的脸色是哪怕隔着老远也能看出来的疲惫。

该咋说呢，如果是其他人突然蹦到喷水池里大喊大叫，秦春晓是有一定概率怀疑此人脑子有病的。

但威廉不同，他是病理性的、有诊断书的、真.多动症，人家打排球就是为了多个地方发泄过剩的精力，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事，大家伙都见怪不怪，顶多同情一下他的队友。

这点从符碧扬都没想过找威廉要文昌鸡和椰子的赔偿金就看得出来。

只见那凯迪沉默几秒，招手示意威廉上来，然后拿毛巾搭人脑袋上，威廉原地摇着脑袋，拽住凯迪的手就开始朝酒店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换衣服咯”。

那凯迪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是被拽得扑地上，被威廉拖了两三米。

好了，这下事儿大发了。

熊孩子威廉差距到手感不对，才发现凯迪遭了罪，他当即愣在原地，看了半天热闹的中国队连忙赶过去，牛顿蹲着，熟练地用英语询问凯迪状况如何，队医汪言将药箱往地上一放，准备开箱救人。

凯迪结结巴巴：“我没事，只是膝盖破了点皮，关节都没事。”

他撸起裤管，右膝盖掉了块皮，鲜血淋漓的，乍一看很是唬人。

汪言：“我这里有安全的药品，你介意让我帮忙消毒包扎吗？不能的话，我们就扶你坐到台阶上，叫你的教练来接你。”

凯迪大方道：“那就麻烦您帮我处理伤口了。”

秦春晓一把拽过威廉：“别碍事，我们的队医要帮凯迪处理伤口。”

威廉呆呆的看着他，手足无措，两只手拧啊拧，明明是个比秦春晓高了三十多公分的大块头，这会儿瞧着却像个小孩。

根据后世江湖传闻，威廉并不聪明，智商只是刚过及格线，只是在打球时拥有一种近乎野性的强悍直觉，加上训练非常勤快，而且在大事上很听教练和妈妈的话，从不逛夜店，不抽不酒，所以在美国运动员里居然属于好管的那一类，也被球迷公认为是神兽级球员之一。

不止一个和威廉接触过的人认为他在排球以外的事上相当笨拙，而且很擅长把好事搞砸，除非是和他很熟悉的人，否则只会觉得这样一个冒失的家伙非常讨厌，几乎不可能给予宽容和友善的态度。

秦春晓倒觉得威廉的故事算得上励志，如果他真的智商不高，有多动症，却在排球赛场上打出现在的成绩，那么威廉在踏上现在的舞台前，必然走过一条崎岖坎坷到极点的路。

秦春晓提醒道：“你该和凯迪道歉，然后由他来决定怎么收拾你。”

威廉轻呼一声，走到凯迪面前蹲下，像只委屈的大狗狗：“凯迪，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好和朋友相处的力道，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

凯迪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傻话呢？谁没有不小心的时候？我还不小心砸坏过我爸爸最喜欢的烟灰缸呢，他不会为这个打我，我也不会为这个打你。”

显然，凯迪就属于那种和威廉很熟，愿意给出无限包容的好朋友，从性格来看，这心胸、性格、品格都不差的哥们能成为球队老大也合情合理。

汪言的手脚很快，加上凯迪的确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对于运动员来说，这种伤口和严重完全不沾边，没一会儿就处理好了。

凯迪很礼貌的道了谢，有些生涩的要给他们鞠躬，威廉也跟着鞠，牛顿和汪言火速闪开。

“不必如此大礼！”在他们老家，这是给死人行的礼！

凯迪浑身一震：“what？可是日本人就喜欢这个，我以为全亚洲人都喜欢这个？对不起，我不了解你们的风俗。”

牛顿连忙回道：“不怪你。”

凯迪挠头，很不好意思的要带威廉回酒店，威廉还得换衣服呢，走之前，他决定再努力释放一波善意，便对中国队众人说道：“其实威廉今天的兴奋是因为你们，你们和保加利亚队的比赛太精彩了，这小子最喜欢排球，一想到快要和你们比赛，他就高兴地满屋跑酷，我这才不得已带他出来散步，好发泄下精力。”

“不过在和我们对上之前，你们要对付阿根廷队，他们可是南美仅次于巴西的强队。”

凯迪比了个加油的动作：“你们之前的世界排名是18位吧？要加把劲了哦，在青年赛赢过巴西，可不代表成年赛也那么好赢。”

世界排名第3的美国队队长对18位的中国队露出鼓励的笑容。

中国队众人：……

对不起哦，我们的世界排名只是第18，我们好落后哦，信不信我们在球场上敲爆你们啊混蛋！

丁荣把拳头捏得嘎嘣响：“在中国站，我们得给阿根廷和美国一个好看。”

众人：“没错！”

所谓球员的斗志，还有球队之间的仇恨值有时就是这么不经意间拉起来的。

看来凯迪这一波善意释放得很不成功。

牛顿和江小海对视一眼，江小海苦着脸，小声说：“我们之前定的目标是进前五就不错了，但他们现在好像很想赢美国队。”

常小乐：“不就是美国队嘛，我当年也赢过啊，淡定，淡定，反正只要小伙们继续打球，就迟早要和美国队干上的。”

牛顿和江小海不想理会沙排辣妹，常小乐在役时成绩算不上突出不假，但那只是常小乐没拿过奥运奖牌，不代表他没在大赛里捶过前三以外的强队。

众所周知，领奖台以外的强队也多得很。

为了对付明天的强敌，中国队今天都休息得特早，秦春晓更是九点准时躺好睡觉。

第二日，小伙子们起了个大早，白天好吃好喝，做了些强度不高的训练，下午三点半，他们提前抵达场馆做热身练习。

此时观众们也已经开始入场。

秦春晓则将他的破鞋垫往鞋子里塞，他觉得哲越要大老远的从广州总部将鞋垫送宁波来也不容易，今天应该是指望不上了，那他就再用破鞋垫凑合一场。

唉，早知道他对装备的消耗率这么高，当初就该多向那边要几双备着的。

就在此时，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骚动，还有一阵阵女孩的尖叫，这动静让球员们纷纷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秦春晓就看到陆玄冬匆匆跑过来，他扛了个鼓鼓的背包，跨过围栏，蹦到了球场内部，将背包放秦春晓面前打开。

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鞋垫！

秦春晓张大嘴看着陆玄冬，陆玄冬张开口，想说话又说不出，大庭广众的也不好和秦春晓拿手机和手语交流。

就在此时，二愣大脑里有关情商的区域里的水突然退去，简称退潮了。

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陆玄冬面前，大力拍他的肩膀：“冬仔，好久不见，没想到给晓仔送鞋垫的是你啊！”

陆玄冬：“呼哧呼哧，羚仔啊，我之前就在宁波谈汤圆的生意，听说晓仔缺鞋垫，我就从广州那里把鞋垫拿来了，快试……咳咳，你让他试试！”

李羚心想隐性灵魂伴侣就是麻烦，这冬仔想和晓仔说句“快试试”都要卡壳，但作为这两人共同的好友，他面上还是很努力的和陆玄冬打着配合。

“好的好的，晓仔啊，快来，冬仔打飞的把你的装备送来了。”

秦春晓拿起一瓶没开的矿泉水走过来，将水塞陆玄冬手里，拿起鞋垫，施施然的塞好，穿上，原地跳了跳，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陆玄冬这才松了口气，到牛顿旁边坐好，先喝水。

为了赶在比赛前将鞋垫送到，他可是压着交通规则的警戒线飚车过来，又一路从停车场冲刺到球馆的。

牛顿愣了一下，客气的打招呼：“您是……哲越的少东家吧？谢谢你照顾我们晓仔啊。”

陆玄冬连连摇手：“应该的，是我应该谢谢您一直关照晓仔。”

牛顿一听，心里皱眉头，心想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比他老牛还和晓仔更亲近的样子？

他面上继续客气：“嗨，我照顾晓仔才是应该的，我是他教练嘛。”

陆玄冬情商多高一人，立刻察觉出点什么，面上换了个表情，开始拉着牛顿，夸他手下的运动员个个是好汉，形象也好，祝各位运动员在本届VNL取得好成绩，这样哲越就可以又在排球这边签几个代言了。

秦春晓的Fly Wolf很好卖，所以如今整个哲越对再找球员签代言，都是比较看好的。

老牛这人就是疼孩子，夸他手下的运动员好，比夸他本人还见效快，没一会儿就被陆玄冬哄得露出真诚的笑模样。

唯有常小乐打量着陆玄冬，又看看秦春晓，心里浮现一个疑惑。

这两个人从刚才见面到现在，是不是都没有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