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除妖师与后辈（四）

华轻雪忽地将筷子一搁，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往那边去。

“你要做什么？”

“只是去问个问题罢了。”

华轻雪回头向着青玉笑了笑，再不耽搁脚步坚定地往那儿走了。

青玉没有阻止，喊来面摊老板付好钱后，跟上了她的脚步。她赶到茶楼门前站定时，华轻雪已完成了前面那些打招呼、叙旧的工作，直接切入了询问的主题。

“阿云，我想从你口中听一个答案。我已对你说过许多次喜欢，那么你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公西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华轻雪，更没想到她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问出这么个问题，他的双颊一瞬涨得通红：“你一大早的说什么胡话呢！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一直以来，我都只把你当成妹妹，妹妹！懂吗？”

说句实话，公西云对华轻雪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羞于承认，便常常用“妹妹”当托辞。

这解释落在华轻雪耳中，就成了否定的意味。

萧菱从这只言片语中理清了两人关系，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下，她决意要介入其中。她像刚才一般，很自然地挽住公西云的一边胳膊，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朝华轻雪道：“姑娘，就算你喜欢公西公子，也不该如此咄咄逼人吧？这可是在大街上，你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华轻雪并不在意萧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公西云一人身上，只想听他的回答。然而他却像想要回避什么似的，连与她目光相接都不敢。

她在自己心底记了数，数到五十后，她方才提出的问题便得到了无声的解答。

“好，你不用直接回答，我已经有答案了。”华轻雪向着公西云笑了笑，那是后者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安，本想问问她是什么意思，然而她已经绝决地转身离开，萧菱的一声轻呼又让他稍稍分了心，等他回过神来想去追时，她早已不见踪影。

一街之隔的另一条道上，等回了华轻雪的青玉喊了前者一声。她本没准备问华轻雪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直接被其抱住，倒让青玉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片刻，青玉选择了一动不动，待华轻雪稍微平复些情绪后，才很镇定地说了句：“既然已经问完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华轻雪点点头：“好。我们回去，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去和娘说些事。”

这段时间，她没有刻意地去想，但有关于阿云究竟对她有没有心思的疑问仍旧萦绕在她心头，会在每天入睡前冒出来，折磨她好一阵子。

今天正好在街上瞧见这一幕，让她觉得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疑问，便给她一个机会，找明心中的答案。

现在答案已明，虽然令人失望，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回到华家，华轻雪目的明确，径直便向着父母的屋子去了。

父亲果然不在，院前只有母亲，正伺弄着院中种着的花草，为此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也没有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心思仍停留在那些花花草草上。

华轻雪也不着急，坐在一旁石凳子上安静等着，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等到母亲结束手头的工作，扭头觉察到她的存在，并发出一声溢满惊讶的轻呼：“轻雪？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半个时辰前。”华轻雪放下茶盏平静作答。

“是我的错，”华母本想与女儿说笑几句，见后者神情严肃，料想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便也端正了态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娘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很喜欢阿云，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他为妻。”

“我记得，两个月前，你还同我提起过此事。”

“女儿心意未变，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既然如此，我想……”

华轻雪有些说不下去，好在母亲明白了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朝她温柔一笑：“我明白了。好孩子，如果这事儿已经让你苦恼到这种地步，那我们就把它了断了，别管之前我们和公西家的人同你说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一些闲话，和今后的你没有关系。”

华轻雪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公西云的父母曾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过，希望她将来能做他们的媳妇。

她确实想，想了很多年，从十岁时懵懵懂懂的念头，到十五岁时愈发明确的志向。

十五岁生辰那日，她就同公西云说了“心悦”二字，说了三年，却没能从公西云那里得到任何回应。

她一直安慰自己，阿云应当还是对她有些感情的，否则可不会因为她这一个问题面红耳赤，直到今日她终于看清——

他是喜欢，可没有那么喜欢。也许他们能够走在一起，但他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而她，并不想委屈自己。

母亲的这几句话，便是给她一个保证。从今天开始，她与公西云之间可以再无关系。

从母亲院里出来的时候，华轻雪忽然便觉得身上轻松许多。苦问无果的事儿终于有了答案，就算这解答不如人意，也算好事。

走到半道，华轻雪遇上了父亲，他身后还跟着个风望之，让她觉得有些稀奇。

她并没有特意去注意风望之，但空气中弥散出来那点浅淡的血腥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向着风望之的方向瞥了眼，就发现后者的领口处有些深色的红痕，像是已然干掉的血迹。

“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华父点点头：“今天他出门的时候遇到点意外，我带他过来处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在意。”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

华轻雪应了声好，同风望之简单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此处。

“青玉！你有没有觉察到不对劲！我们家附近一定有只大妖物！”

华轻雪冲进了青玉的屋子，见青玉正安静地坐在桌前写字，最后一个字迹因为自己动静太大已糊成了一团，便知道她来得不是时候。

“我……真的很抱歉，我……总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继续写字，我能处理好的！”

慌乱地留下几句道歉之言后，华轻雪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与冲进来时不同，离开的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青玉搁下笔，无声叹了口气。

华轻雪的性子就是有些风风火火，她已经有些适应了。

方才华轻雪提到的“大妖物”，她其实也有所感觉，不过对方的实力并没有比华轻雪高上多少，所以她不参与进去也没什么关系。

“我建议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哦。”

“啊，原来你还活着啊？”

乍一听到系统出声，青玉着实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在这个任务完成前，她都无法与之交流了。

“只是返厂常规性检查罢了。”系统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听起来多少显得有些奇怪：“回到正题。我建议你最好跟上去看看，你选定的两个任务对象都在接近那个地方。”

青玉挑了挑眉。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除妖这种大事，风望之一个还没入门的练习者去凑什么热闹？等着被当成铒食吗？

还是说，之前旁观除妖的时候太过顺遂，让他没意识到此事的凶险性？

既然系统好心提醒了，青玉搁下笔，穿好外袍便出了门。

仔细判断过妖气最浓郁之处后，她没有任何停顿，向着那方向就追了过去。

与华家隔了三条街的某座大宅顶上，妖气正不断聚集，几乎要笼成一团阴云。

青玉赶到时，宅子附近很热闹。如系统所言，风望之和华轻雪都在，不远处还有两个青玉意料之外的人——公西云和萧菱。

此刻，最接近妖怪的是风望之，华轻雪紧随其后，公西云和萧菱则被落在了外围，还在往事发地赶的路上。

青玉找出个合适的位置，悠哉等起了好戏开场。

风望之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这时的行为太过冒险，他只希望，要是自己真做出了错误选择的话，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才刚刚摸进除妖的门，学会辨别妖气也就是前两天的事儿，然而今天觉察到异常妖气时，他没能控制住自己，贸然追了上去。

那显然是一只伤过人的妖物，他做不到放任其逃跑。

不幸的是，他实力不够，非但没能解决那妖怪，反而受了伤，不得不选择撤退。

师父得知事情经过后，并没有责怪他，不但为他处理好了伤口，还给了他一把特质的武器。据说有这东西在手，他不止可以保住性命，还能重创那妖物。

今晚他本没有行动的打算，可那妖怪却好像盯上了他，精准地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经过短暂的犹豫，他还是决定要采取行动。

眼下，那妖物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风望之紧握着师父送的武器，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下心绪后，他一个猛子冲了过去，刀锋直指那团妖气。

然而这只是一个引诱他上钩的陷阱。

他刺了一团空，那妖怪则在眨眼间便闪到了他身后，一道极具威胁性的攻击便射向了他后脑。

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压根儿来不及反应。

等到风望之回过神来之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华轻雪已一刀将那妖怪劈出了原形。

风望之看着身前护住了自己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轻雪扭头向他眨了眨眼睛：“下次小心点！除妖并不总是……平和无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