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过后,谁人还记……
楚氏还淳、萧氏楚衣、漠北君泽,竟是都是文德二十一年,策马追花的少年?
刚出了孚嘉街,后面就车轮滚滚地追了过来,昔日看杀卫玠,今朝略有不同。
疾风受了惊,楚归荑原是转头看那身后的人马,以为疾风被这阵势吓到了,不料,竟是眼前有一位卖花郎,突兀在青砖黛瓦外的绿树红花间。
“不好意思啊~”楚归荑勒住缰绳,对着那卖花郎致歉。
那卖花郎双手在胸前,朝楚归荑摇手,道:
“没有没有,是我没及时避开,公子怎么穿着探花郎的衣服?”
“来买花儿的~”楚归荑说着,一个钱袋就给了那卖花郎,另一只手早已抢过那卖花郎的花蓝子,“马儿不听话,是我冲撞了你,对不起啊~”
说完,就又要策马离去,可那卖花郎却挡在了前面。
“公子给多了!”
楚归荑虽是有时看重钱财,可那事已了,财物于她而言,也是不重要了的,所以刚才出手阔绰了一回。
听着后面的车轮声愈发进了,楚归荑半开玩笑地说道:
“那就办事儿,拦住他们~”
楚归荑手指往后指,绕过那卖花郎,便踏入浮雁街……
“探花郎,我……”这卖花郎不曾觉得自己会拦得住,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又让他不得不做,身上一笔强买强卖的生意,这卖花郎接着焦急无助地道:
“我要是拦不住……”
“我把银子还你~!”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后,楚归荑却早已跑远后,根本没听见。
暮色铺展开,听云县的画舫却迟迟未动,似乎在等待某人。
“顾二叔,还淳估摸着要来了,该躲躲了~”花月客道。
她容颜依旧是绝美,不过,这美上还多了一丝欣慰——为曲非汶濯缨弹冠。
(濯缨弹冠zhuoyingtánguān:洗涤帽缨,弹去帽子上的灰尘,比喻准备出仕。)
顾二叔悄咪咪地看了一眼牧公子,给花月客使了个不明所以的眼色,就退了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时间掐得正正好。
玉奴就领着满身花瓣的楚归荑进来了。
“嫂嫂~送你的花~”楚归荑刚为了赶上来,惊动了满春花色一样,身上与提着的花篮上,聚集了满满的春意,萌动的蜜香,都几欲将她身上的奶味儿洗掉。
花蓝子中,有迎春花、海棠花、梨花、杨花、琼花、樱花、李花、桃花、丁香花、荼蘼花等十余种花卉。
花月客看着篮子里汇集着的春意,又勾起了不散的笑靥。
牧公子原是责怪楚归荑来得晚的,现如今,因着这笑靥都将此事抛却九霄云外了……
江色暗沉,画舫点灯。
棋子、灯花、微微春风、只只新燕。
“还淳~嫂嫂最后就告诉你一句话……”
楚归荑极为认真地听着,方才,楚归荑已经向自己哥哥问了许多问题。
例如,父母何在?是否安好?漠北寒院为何交由云水间?
但最终,牧公子不胜其烦,留下一句“回去好好听晚舟的话”后,就离开了。
又是让楚归荑好好听沈晚舟的话,楚归荑都快要腻烦了……
花月客忍不住与她谈些“畏天悯人”的话,楚归荑觉得这口吻像极了自己的父亲,知道花月客在隐晦地说着,便听得认真。
可这也敌不过时间飞逝,就要说道最后一句话了,楚归荑顿时也就又一次竖起了耳朵——
……
“还淳看这河里,春来秋往,年复一年,河水不涨则陆草生焉,水长复为小河,生物亦生长如故。”
楚归荑这可被难住了,但直觉让她把突破口落点在这“生物亦生长如故”上。
沉寂了许久,她便大着胆子问道:
“无水则死河虾,反生陆草,生生死死不绝,只在一个平衡,而都说豹死留皮,是为兽耻,可嫂嫂想说的是豹死不必留皮,人死不必留名,是吗?”
言外之意,便是楚归荑在问花月客自己哥哥没回答出来的问题——自己父亲还健在吗?
花月客微微探了头,看牧公子走远了,才夸赞道:
“还淳像极了羡昀叔叔~”
楚归荑听到这答案后,心中石头落地,虽是早先猜到了大半,但还是没有这亲耳听到的来得舒坦,便在心中默念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躬耕于黑暗,亦可服务于光明~”
花月客见着天色已沉,便催促楚归荑赶回帝都,以免误事。
楚归荑立在江边,向那画舫折腰。
后面,已陆陆续续赶来了点点灯火。
花月客走出画舫,说不出的霞姿月韵——
云堆翠髻、榴齿含香、肌理细腻,一派态浓意远淑且真。
(态浓意远淑且真:姿态浓艳,神气高远,淑美而不做作。)
接着画舫里传出歌声,的调子,又是一阵箫韵,其声嘤嘤似蜂鸣群芳丛里,其韵溶溶似落花轻逐流水,渐提渐高激起有如孤鸿哀唳碧空,但一折之后又渐转和缓恰似水渗滩底呜咽不绝,最后音响渐杳……
原来,是画舫离远了……
“邀花月为客,请山鬼对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天下竟真有如此出尘绝练的人物~”
“那凌江曲氏怪不得是找打,花月客的姿容,看把我们探花郎的魂儿给勾没了~”
“……”
原来这世间不只是男子爱美女,就连女子也艳羡美人儿,所以,怪不得有那什么我见犹怜的典故。
楚归荑趁机转身看了那些说话的女子,衣着素雅、气韵极佳,原来是楚归荑在怀信守真的冠礼上见过的,都是世家女子,家风严谨。
一个是戚家琨羽,一个是寄养在戚家的林家千尘。
楚归荑点头示意,看她们不像帝都官家的女儿被困在后宅中争风吃醋,甚是喜欢。
葳蕤灯火渐远,情思缱倦,细致幽微之处不可描摹。
几位世家女子没拦住楚归荑,好像看完了热闹,就默默离场。
一切有理有法,作揖后才告辞……
“千尘姐,那探花郎眼熟的很啊~像是去秣陵楚氏的时候见过……”
“我当你是挂念霓旌璟雯~”林千尘回答道,再后便是笑而不语了。
戚琨玉想来也是,最近众人都不敢提及秣陵楚氏,此番,她也是。
还好有林千尘出言提醒。
“追了十条街,这花月客看得也值~”戚琨玉留下一声叹慰后,便也没了话语,尽兴而归。
……
挑灯骑马,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楚归荑索性就入了听云县的一家客栈。
“客官~小店被包下了~”
又是这样熟悉的经历——不等楚归荑看清店里的样貌,掌柜的就给了逐客令,小二也很识相地来关门。
“欸!谁啊?商量商量!”楚归荑喊叫道。
那门,果真留出一条小小的亮缝儿来。
而开门的却不是店小二,而是沈晚舟!
楚归荑立马就变了面皮,一把就摸上去,如一只依人的小鸟,在他胸脯上筑巢育雏,享受蚀骨的温柔,丝毫没在意还有旁的人。
楚归荑不安分的手,从脸摸到脖子,再从脖子摸到胸膛,再从胸膛摸到腰,等她再想往下时,沈晚舟却顿时制止住了她。
被抓包,楚归荑狭长的眼眸中发出光亮,像是在乞求原谅一样,道:
“这细腰长腿,就是个芳心纵火犯~”
“这油嘴滑舌,就是个负心汉、狠心贼。”
林九在一旁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许是声音太大,惹得楚归荑一看,原来刚才那小二就是林九。
再看看那店家,与林九有几分相似。
“让我睡了吧,今日累得慌~”
楚归荑说完,就拉着沈晚舟上楼,明显是有私话想与沈晚舟说。
到一处房间内,楚归荑问道:“这客栈里都是你的人?”
“你若觉得是,那就完全是~”沈晚舟说着,在楚归荑的腰上摸了又摸,“小狐崽子是我的人吗?”
(好吧阿晋)
“阿大~”楚归荑声音如同翠竹,节节拔高,一直戳到云彩眼里,又慢慢地跌落下来,哪个男子能受得了这。
沈晚舟自然也是听得气血翻腾,越发用力地撕咬着楚归荑。
“饶了我吧~”楚归荑今日累得很,先不说这几日陶培之对她的剥削,只是今日纵马十街,就已然不易了。
沈晚舟听不得楚归荑口中无意间的淫词艳语,几乎快把持不住了。
却在豪无征兆时停住,没了动作。
沈晚舟躺在她身侧,二人贴骨贴肉,沈晚舟在她耳侧吹风,吹得楚归荑直痒痒,口中呢喃。
“阿大~我能信你吗?”
“抚安城那儿,还淳说了什么?”
楚归荑说将命给沈晚舟,可今日自己哥哥一句“好好听晚舟的话”,却让楚归荑有些郁闷不解。
“那你和我哥哥是……”
“还淳睡了吧~”楚归荑想接着问下去,却被沈晚舟又一次打断了。
灯灭了,楚归荑想着自己身上还黏黏腻腻的,前两次沈晚舟都会帮她收拾,她……竟然还等着。
黑暗中,闪着亮晶晶的眸子,亲眼看着沈晚舟的影子离开了,留着她一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