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二人沿着沙滩一直往北走。
蓝天碧水,沙子温软。海风和煦地轻舞,想要温柔地夺走人们全部的心思。
她看起来心情特别好,一路上又唱又跳,他真是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禁和她一块儿高兴。
她唱着一种他没有听过的调子,声音甜美,旋律婉转,舞步却像个小孩子似的活泼。
忽而她一回头,绽开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又害羞地捂着脸转回去。也不知道发得什么疯。
到了黄昏的时候,在他们眼前的竟出现了一座荒凉的小渔村。
这小渔村质朴自然,一条黄狗冲他们吠了两声,见那一男一女不理它,又觉得无趣地钻回灌木丛里去了。
果真,这里就是留文国的地界。因为他们发现这小渔村里最好的建筑,是一间寺庙。
这寺庙里面,供奉的是古神纪的诸神,而最中间的那一尊神像,是一个端庄温柔的女神,牌位上刻着:
“上古山川之神峘央。”
放眼整个四方大地,还有谁这么崇尚神学?只有这留文国,可是出了名的神神叨叨。
“不妨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她说。
她身边的那个白衣男子盯着那个神像看了很久,才听到她讲话,便点了点头。
“你可觉得,这神像好像有些眼熟么?”他问。
她皱起眉头盯着那神像看了许久,没觉得怎么样。于是她问:“仙君,您何出此言呢?”
他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看她,笑着说:“你不觉得,这神像好像跟你长得有点像?”
她更仔细的端详那神像,气鼓鼓的指着那神像说:“我有她那么胖吗?”
她自是知道这就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看到这神像,不禁让她回想起她在云上峰的时候,陪他一起翻译的那本《楼若密纲》。
他二人如今在留文国的地界,若要赶回去可需要好些日子。更别提,他如今负伤在身,不能使用仙法赶路,只能以这种白天走路晚上睡觉的龟速,一步一步的挪到明觉山。
到了晚上,她对月长叹一声:“仙君啊,我们这样走实在太累了,倒不如你写封信叫行路利落的脚夫寄回去,我们就在这边等着他们来接,如此也省得路上这么折腾,对养病也不利。”
他说:“我也正有此意。但是我们连纸和笔都没有,也还得去到集市上寻个得力的信使带信出去。”
这日夜里,这间寺庙更加显得凄苦破败,外面时不时传出虫鸣与狗吠,寺庙的门还关不上,冷风就这么灌进来,几次吹灭了柴火。
她走路走得很累,靠在神像旁边休息,在这半醒半寐之间,她又听见这寺庙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她闻声立马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关切的说:“仙君,要水吗?我这就去找。”
他摇摇头,憔悴着脸色,目光却很温柔:“你今晚好生呆着,哪儿也不要去。我怕到时候找不到你。”
她心下一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她一转头,眼中却是一热——她也不知道,这儿没有辣椒水她眼热个什么。便是这个念头,愁得她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日,他们沿着小道,找到了这个小村庄的渡口。
一个船夫倒是很乐意为他们撑船,但是要价是五个银锭。
她悄声问他:“仙君,有钱没有?”
他老实道:“一分没有。”
她惊讶:“你出门不带个扇子玉佩什么的吗?拿来卖卖可以值好些钱呢?”
“我出门带那些东西作甚?这种事是洪台仙君那样的人才做的事。”
苏湮颜无语。眼看着他们正处于一种没钱寸步难行的情况,怀容仙君却对着那船夫打量了好一阵。
随后他一张口,就是语出惊人:
“船夫大哥,我看你面色泛白,走路弯腰,可是常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那船夫闻言,一个瞪眼:“年轻人,我是个老实人。我看你仪貌堂堂,但是不要说些胡话来框我,没钱就是没钱。你们只要给我钱,我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这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健康啊。而且,这强健的体魄是人最好的摇钱树,你要是信我,我不敢说让你赚的钵盆盈满,但是能保证你鲜筋活骨,广收财运。你看这与渡河想比,哪个更值呢?”
那船夫一听,有些心动。留文小村的民风就是淳朴,他伸手过来:“你既然懂医,那便帮我看看,我老婆总说我不行,你说这怎么办?”
苏湮颜不禁要转过去憋着嘴笑。
他给那船夫搭了搭脉,说:“你尺脉是有些虚迟无力,但并非不可自行回转的地步。这样的情况无需服药,只是建议你清心寡欲,家里多吃点素,也好让你老婆也静静心。”
突然他语意一转,眉头一蹙:“你有空的时候,就也多陪陪老婆孩子,你可以在别的方面多多补益,而且切记不要经常与朋友赌钱——你脾气较冲,易惹是非,弄得邻里不睦,所以你老婆才总是有意见。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认为你那事不行。”
那船夫吓了一跳。“我只是给你了搭个脉而已,你怎知我爱赌钱和我老婆?”
只见他颇为深沉的启唇一笑,说:“推断而已。”
那船夫觉得甚是蹊跷,于是点了点头,将他二人请上了船。
小舟在水中缓缓前进,她看着他闲适的倚在船舷上,不解地问:“怎么单单只是摸了个脉象,你怎么就能知道他喜欢赌钱?”
他道:“我懂得不多,就会这些揣度之术。我摸脉可以大致猜到对方的性格——船夫大哥这性子不仅贪婪好逸,而且活泼爱凑热闹,不赌便奇怪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心想果然是仙界首屈一指的医仙,连这人性格与处世习惯都能猜得那么准。
这时,她不禁握住自己的脉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被他看穿了。
她怎么都不自在,干脆小心的询问他:“那,我呢?”
他正色看她,目光温和。
“在你还昏厥的时候,我有摸过你的脉门。你单纯心善,开朗可爱。”
她觉得不准,他居然说她单纯。
只听他语意一转,敲了敲船缘。
“但是你脉象敛紧,思虑过度,一定是有事埋在心里,不敢告诉旁人。你一定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