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年,正好又是这第五十年。
而在这入世之日到来之前,那些出人意料的事端,竟然全挤在这新的入世预言发声的前夕爆发出来:魔界在对岸列兵,以及海湖突发的大水,算得上是这百年来发生的最高级别的国政大事。
所以,对于今年的预言,很多仙界人必然已经将信将疑的翘首以待。他们都很好奇,不知这留文国换过国主之后,新上任的廖听长司对于未来的五十年,会推测出怎样的预言。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廖听长司占卜天地大运的日子吗?”他随口问了她一句。
她说:“我知道。”
她牵住他的手点了点头:“但是我以为,他卜与不卜,都不能改变将来的天地大运,就算是说准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心想这样说也没错,但还是感到了一股未知的忧虑涌上心头,思绪杂乱如麻。苏湮颜感觉到身边的人走路慢了几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她问。
“我们去前面的湖边坐坐,休息一下,然后就回去吧。”
她猜都能猜的出来,他这几日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在他心底,还是对仙门中的事情心急如焚。
她知道他一向就是个劳心的性子,他的心思花在正事上面的远比花在自己身上的多。只不过如今,他是因为那些事情一时急不得,所以才忍住了不去想,这才得了一时清闲,跟她有了这番打情骂俏。
在这鸥歌岛一切,虽然美好,但光阴向来都是弹指一挥间,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她甚至也这么想过:她就算是没有吃下同心散,就算她能没良心地抛弃魔界的一切,就算她能背负一切隐忍下来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花圆圆”——以她的性子,兴许可以和气个几年,但今后她一定还会自找些不痛快出来,到时候她可以把整个云上峰弄得乌烟瘴气,甚至祸害到儿子女儿。假的永远都真不了,又何苦再这样耽误人家。
她沉思片刻,像以往一样抓住他的袖子。
“我至今有一事不明。我之前见了很多漂亮的女仙,她们都比我好看,怎么你会看上我?”
他顺势拉过她的手,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温声道:
“她们再好看,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慢慢的坐到他身边,循循道来:
“这仙界,漂亮的女仙太多太多了。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惦记着你,你若想要找个比我好的姑娘,实在容易的很。”
她的眼瞳一片深黑,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旁边的碧色的小河里,白色的柳絮漂浮其上,水波好似都泛起一层脂膏。
他听到她讲这话,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他不知道她又怎么了,也不知到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只就轻拂她的鬓发:
“我从没这么想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她还是垂着头,声音如同飞絮一般飘零:
“在那些仙门弟子之中,随便挑出一个就比我有才能。而像我这样的人,今后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而论美貌我更是远不如矜玉公主——可是为什么偏生是我捡到了这个大便宜呢?”
她说是这么说,但看她的表情既不像生气,又不像幽怨,倒更像是在很认真的等他一个回答。
于是他摘掉了斗笠,温柔的注视她的侧脸。
“可是,地上还真就落了个大便宜,只问你捡还是不捡?”
他见她不说话,便一把拥住她。他的呼吸在她耳边如羽毛一般浮动,干净而纯粹。
“其实,你才是我捡到的便宜。”
他爱抚他的长发,声音浅浅,语气却很诚挚。
“这些年里面,酒池肉林里面的声色犬马,我已见得太多太多了。但我至今都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能如你这般摄人心魄。美色与荣华不过逢场作戏,真正能走一辈子的,惟有一颗真心而已。”
他拍拍她的背,音色温情脉脉:
“你知道吗?自从我死过一次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这眼前一切都算是我多得的。那日从海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你,当时我看见你与我紧紧绑在一起,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
他在她耳边呢喃:“你是上苍赐给我的厚礼。”
他嗅着她的发香,很是依恋:“我此生福浅,活过八百年,几乎从没跟人如此亲昵过,就算是长辈也少有温言。但从今往后,只唯你一人,死生不渝。”
她在爱人的拥抱之中沐浴着日光,感觉周身温暖异常。
尽管他本就是这样清淡的性子,说话虽仍旧是平淡的声音。但是,这话的内容未免也太过动人,以他的脾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难得——她又岂会不知道这话的分量?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的境遇,不由得一时胸中哽咽,伴着那种心痛欲裂,满腔恨意更是无处发泄,只能搅得她心肝痛。
她也紧紧地拥住他,只将这最后的爱意,全部驱入这一个亲吻之中。
这一回可全是她主动的。
她侧身拥住他,吻上那瓣说尽甜言蜜语的唇。
她俯下身,因为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所以是近乎贪婪地发泄自己的心意,恨不得将这一切桎梏都粉碎掉。
耳边是缠绵的莺语,还有爱人难耐的呼吸声。
吻到这种程度,没有人想着要停。
她明显地感受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经加重了力道,但她却温柔的把手移到了他的耳朵上,拨弄了几下柔软的耳垂。
意犹未尽,这还不够。她俯身下去继续加深这个吻,只不过动作温柔了好多。
最后直到双唇都麻木了,连手都开始发颤,方才肯慢慢地移开对方的唇边,这样便算彼此放过了。
她喘着粗气,摸了一把嘴唇,又看着他也已经半眯着眼睛,喘息连连,一副几欲断了魂的样子,不禁感到心中愉悦,嫣然一笑。
他平复心中的一片鲸波骇浪,眼睛终于重回清明,却被他用手挡了住:“你是与我有仇还是如何?”
他坐起身来,意犹未尽地整了整衣襟,哑声道:“我的忍耐有限,你再这样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她深笑,也不听他讲话,就自顾自的站起来,温声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