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上,小丫爬到她身上告诉她:“圆圆,我们去把公主坟给刨了吧。”
她当场生气的抓住她的头发狠狠教训了一顿。
小丫仰面踢腿,无奈地咆哮。
“就算我们今日不刨,以后也肯定有人要刨!既是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来!而且,要是今后是被不好的人刨了去,那怎么办呢?”
她反扑到她的身上。
“你说,倒不如就由我们,怀着虔诚的心情把它刨开来,这样也算对得起公主的在天之灵了!”
她当场就是冲着她的脑门正中一弹:“你不乱说我不乱说,怎会被不好的人刨了去?!再说了,你说这种话之前,你能不能想着给自己积点德啊?!”
她心想自己要是不久之后死了,小丫肯定会一个人去把公主坟给刨开,想想那场面真是不忍直视。再怎么,这种事情也应该由怀容仙君自己来刨一把土,倒也还算对得起他娘亲生前的厚望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他到底是不是真是姜于岚的私生子?他自己都说长得不像的。但要真是这样,姜于岚这个人其实也很可怜,绿帽子都带到家里去了,白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原来不是亲生的,那该有多尴尬啊。
不过,她但是始终没有问姜舒仙君是怎么死的,当时就是怕他伤心。而且,她也没有仔细问他以前的事,这些也只听他这么随口说了两句而已,终归不足能信服。不过想来竟有些后悔不去多问他几句,不禁又开始怀念鸥歌岛的一切。
如今已是自她逃走后的第七日,那个在鸥歌岛上,曾经温情脉脉过的男子,说不定现在早已炸开了毛,兴许也早已经回明觉山去了——毕竟他总是很忙碌,也没有必要在这鸥歌岛上浪费时间。
如今,她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时局如何——也不知道廖听长司今年又推出了什么预言出来,那仙魔边境现在有没有打起来。
夜色浓稠。她眼睛闪了闪,问她身旁一动不动的少女:“小丫,你一般就呆在不消岛不出去吗?”
小丫睡意朦胧地回答了一句:“我平常很少出去,一季才出去一次,都是拿着晒好的药材出去卖。如果你想出去,我这季正好也没有出去过——”
她合上眼,没有说话。她皱起眉头,胸中钝痛又一阵阵地袭来,这样抱着小丫却还好受一点。
小丫轻抚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她没说话,只就抱着她蹭了蹭。
小丫见她今日仿佛特别乖顺,于是怪道:“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她被戳中了痛点,一脚跨到她的身上,又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睡觉!”
她命令道。
第二天,天朗气清。
小丫一起来,也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死活拽着她晃,还说自己想去刨公主坟,要她一起去帮忙。
她无奈透顶,拼命阻止她。
可她却说,昨天老聋婆听到她这么说,也没有多说什么。还说她太愣太刚,连老聋婆都比她有觉悟。
她还是果断拒绝,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做得出来?
但是吃过早饭之后,小丫就跑到老聋婆跟前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而小丫见了她正看向自己,于是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装腔作势地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就是,到了中午她与老聋婆两个人,就一下子都找不见了人影。
她仰天长叹——就算用脚来想,都知道她们这去做什么了。
那古尸难道就有那么新奇吗?那玉玹有这么大吸引力吗?你非要去掘别人祖坟?你是不怕损阴德啊?!亏你还说服了老聋婆——算你厉害!
于是她顺着昨日走过的路穿过山谷和小溪找过去,差点没把自己累个半死。
在这之中,她一边行路,一边抬眼看着这一片荒凉的山野。独自置身林间,仿佛自己也能体会到因白公主当年的那种绝望。
她迈着气喘吁吁的步子,胸中仍旧是一阵阵的钝痛。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就在脚下流逝。
她不禁在心中对比了起来:公主她当年国破家亡,四处避难又重病缠身;而自己如今也是油尽灯枯,漂泊无门。这样一想还真的有一些相似之处,不由得哀叹连连。
但只有一点,自己的情况比公主当年好一点,这唯一的好的地方,那就是同样作为女人,她至少没有怀孕。
不过,她依旧比不过人家。毕竟人家至少还有人葬她,而她要是死了,估计也只有席子一卷,不会有人给她立碑下葬。纵然小丫会可怜她,但她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她也并不想她为自己去买副棺材收敛这具破败的残骸。不过,她要是就这样随便曝尸山野倒也算了,这样兴许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天葬,亦可“化作春泥更护花”。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料理一下自己的后事,早点跟小丫打个招呼,说自己死后想要一个天葬,或者直接把尸体烧掉来个火葬,省钱又省事。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便来到了昨日的那个地方。
果不其然,她看见树丛里有刨土的声音,那是小丫和老聋婆两个人正在挖坟。
她一个外地人,着实管不了她们挖坟掘墓。不过,在想过自己怎么死之后,此时她只觉得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生与死的距离,早就在这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在那一捧黄土撒下去的时候,自此之后,你在外边,我在里边——永恒相隔。
但她又听见,老聋婆她一边挖坟一边哭诉:
“公主啊!你可千万别怪我大不敬——我这也快下黄泉来陪您来了,你到时气我,亲自来骂我就是。”
她用手肘擦了擦眼泪。
“我现在之所以这样做,只就怕后辈不懂事,眼见着这个玉玹的下落,生生不消也不是个事,这样你死也无法瞑目,倒不如今日由我们几个粗俗之人来做这个了断,也还算得上尊敬。”
听闻这人声,山谷里的鸟,振翅钻出了林间,一只接着一只地飞向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