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眼神终究还是滑过了她。
他的目光滑向了天边,那振翅飞起的早晨的鸟雀。
她又听见,那些鸟雀的叫声奏响了第一阙的韵律,将这新的一天的序幕拉了开来。
不知为何,苏湮颜觉得,就算他是仙而她是魔,他们如今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了——
但是,他们相处这一夜竟然那样的自然。
这就像他们曾经共度的那些个夜晚,像在鸥歌岛的山洞与神庙里的那个夜晚,也像在那客栈的那一个晚上——
这一夜的他们二人,竟然可以过得与当初一样的自然。
她在晨光之中别过了脸。她问了一句:“你为何要大晚上的过来?你白天来不也是一样吗?”
这是他听到的,她早上问候他的第一句话。
于是他缓过神来,走到小石潭边鞠了一捧清水洗脸,然后他再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依旧是那样疏离的表情,这很符合她的身份。
终究,是那潭水清凉的温度撞上了清晨的第一缕风,这才将他从昨晚的思绪之中牵了出来。
他最终也还是没有回答她。现在他根本不想说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与袖摆,那动作很是优雅。他沉默的就如同这汪潭水一般的平静。
她便没有再问,心中也因他的冷漠而黯然神伤了一下。
不过,她可是个死过几次的人。她深刻的知道:她之前与他发生的种种,到现在已经全都不做数了。
那些事情到了白天就应该像晨雾一般的散去,人又为何要被那些旧日的回忆绊住脚步呢?
因她早就被这孽情苦海淹了个够呛,如今的她已经终于识相:她说什么也不想再碰那些感情的底线了。
姜青未在这日的一大早,就进去轩亭长老所住的那个溶洞里谈事。
但是过了不久之后,他与轩亭长老都出了来。
她看见他二人谈得言笑晏晏,好似一副“父慈子顺”的画面。
但是到最后她却听见姜青未说了一句:
“按照您的吩咐,晚辈我今天就去请辞。今后便不回明觉山了。”
轩亭长老点了点头,说:“好。你如今既然已经将里面的水搅浑了,今后你我便可以静观其变了。”
接着,轩亭长老又表情严肃地朝着他嘱咐道:“不过你记住——此番回去,千万要注意安全。那彭山长老行事狠辣,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你无论什么事情,千万都要多一个心眼。”
他恭顺道:“多谢长老叮嘱。我今日就去找新掌门请辞,约莫再过个两日,等到后天我再登门过来看您。”
轩亭长老再次点头,于是两人说到这里就拱手作别了。
苏湮颜却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怀容仙君要离开明觉山了?”苏湮颜惊讶地问轩亭长老。
轩亭长老摸了摸胡子:“怎么?你这么关心他?”
她连忙摇头,自顾自地到水边看鱼去了。
轩亭长老倒也很奇怪,他继续摸着自己的胡子,诧异地问她:“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在流落在留文国境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小子一大清早问了好多关于你的问题——怎么,他昨晚没有亲自问你吗?”
她摇头。然后她又继续问他:“他问我什么?”
轩亭长老就说:“反正关于你的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让我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居然会问你有没有哭。”
苏湮颜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表。她感觉自己一大早就被一盆水浇了头顶,心里面跟着也拔凉拔凉的。
“那他的意思是,他很想看见我哭喽?”
而轩亭长老闲适地伸了个懒腰。
“我这个人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只用事实来说话。我就跟他说你没哭,而且还说你天天没心没肺的,该干嘛干嘛。”
苏湮颜便叹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知道她总是在半夜偷偷抹眼泪的事实,这下她可还好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而随后一整天,苏湮颜都过得恍恍惚惚。
每当她一静下来,她的心里面藏着的那个人就突然跳了出来——但是他一跳出来,就被她及时给压了回去。
苏湮颜卑微地叹出了一口气。她又听见那些叽叽喳喳的鸟雀又在嘲笑她了。
于是她就躺在那块大石头上发呆,然后又睡了一整天。
而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她又听见外面有人进了来。
她连忙警觉起来,定睛一看:
她看见怀容仙君从林子里走了来,而他的身后跟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身形不太高,但很挺拔,看得出他还在发育——他一身乌袍,精神矍铄,很是英朗。
那人竟是——陈灼谦。
陈灼谦见了苏湮颜,冲着她喊了一声:“圆圆姐姐!”
她立马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在他面前暴露——想必怀容仙君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于是她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正视着他,郑重其实的告诉他:“你姐姐我姓苏。”
陈灼谦没有搞懂,正当他要凑上去再问她的时候,就被姜青未厉声唤走了。
“师父,圆圆姐姐她姓苏不姓花吗?”
姜青未冷漠地说:“她改名字了。”
陈灼谦此懂非懂,随他进了溶洞里面见了轩亭长老。
“灼谦见过轩亭长老!”
轩亭长老对陈灼谦这精神状态很是满意,他认可的点了点头:“你这个徒弟不错——想来这梵净掌门在世的时候,挑人的眼光是真的好!”
陈灼谦听到了夸奖,却不太高兴:他知道这几日的明觉山已经跟往日不同了。
经过仙魔在海角之巅的一场恶战之后,海角之巅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然而如今的明觉山上更乱——
梵净掌门一去,轩亭长老却消失不见了。
而明觉山的新掌门常啸掌门上任,却一直忙着与彭山搞邦交。这常啸掌门不光下令追杀轩亭长老,说他是杀害掌门的凶手,而且还要打压帮他求情的仙人。
梵净掌门之死,被查明是魔界的人做的,而当时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轩亭长老。
但是,常啸掌门在这种情况下,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认定就是轩亭长老做的——
这样的做法也未免也太武断,这叫轩亭长老这一张向来威严的老脸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