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这才将手中的烛灯放在了床头,那幽弱的辉光伴着橘色的暖意,陪伴着他一同合上了眼。
而到了第二天,明觉山的太阳照常从云层之中漏出了半张脸来。
这天色刚刚开始擦亮,怀容掌门就已经起身了。
三个侍从,两男一女,他们一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走进了掌门的房间。
掌门已经起了,于是侍从们马上便洗漱,更衣,这一切的程序都合乎规矩。
然而规矩往往都是做给人看的。这就好像在说,一旦明觉山的掌门离开了这些规矩之后,那就不再像个掌门了。
姜青未叫侍从倒了一杯茶,优雅地饮了一口。
他这刚刚才睡醒,身旁便已经有了人伺候,但凡是那些生而为人的那些风光,如今可不都是已被他给占尽了吗?
不过,他自然也知道,身为这仙山之主,他的余生,都将活在这人前人后里头。
他面对着一面绘着山川五岳的松木屏风,伸了一伸手,侍从便将衣裳递了上来帮忙穿好,而他收手的时,候侍从便懂事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缓步绕过屏风,做到案前,侍从又凑上来帮他把头发梳整。
然而即使在这一个间隙,他又抓起了桌上的一本云上峰的内务事宜,随手便这么翻了一翻——
然而,就在他翻书的这个空档,站在他背后的那个胖嘟嘟的侍女,却在不经意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话说这胖胖的侍女名叫轻羽,她在这刚擦亮的清晨头脑之中还有些睡意朦胧。
于是她先是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而紧接着,她几乎是悠然自得地,打出了这个哈欠——
而当轻羽打这个哈欠的时候,旁边的侍从的目光全部都看向了她。
而就在这万籁俱静之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于是轻羽连忙慌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要知道,身为侍女,在掌门的面前打哈欠,无疑就是暴露了自己想偷懒的意图啊!
而正当她看见怀容掌门的后脑勺马上就要转过来了,她立刻就被深深的焦虑而刺激得彻底清醒了!此时此刻,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就只等对方训斥朝她袭来——
然而,正当她焦虑之时,站在前面的那个侍从却愿意帮她解围,她就只听那侍从当时突然问了掌门一句:
“掌门尊座,您今日还要去剑场吗?”
怀容掌门成功被他的话吸引走了的注意力,这才没有因为轻羽打哈欠的事情而骂她。他听了侍从的话觉得奇怪,便以一种疑惑的语气回答道:
“为何不去?”
侍从便解释说:“您昨日不是身体不适吗?您今早不如便休整一下——否则,免得公主那边会多想啊。”
姜青未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清潭色的眸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愫。
紧接着,他又收回了眼神,愤愤地说:
“看来你们对公主殿下倒是蛮上心的啊!就是不知道,本座是哪里做得不妥了。”
只听他加重了语气,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要知道,公主是客,本座才是主——还望你切莫将这主客的位置都给颠倒了!”
侍从听了这话都有点紧张。却见他不紧不慢地伸手,接过了轻羽手里递过来拿着的外袍,继续说:
“按照你这么说,我便又有点想不明白了——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矜玉公主派来监视我的?”
方才那侍从连忙认错,他弯着腰道:“小仙不敢!是小仙说错话了!”
姜青未又将袖子和衣襟整了一下。趁着这个空档,他就又想了一下,“我知道,你方才这话也是好意,况且我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必如此。”
侍从们于是松了一口气,跟着掌门走出屋子,恭敬地俯身将准备好的鞋,放到他跟前。
于是,怀容掌门一边穿鞋,一边扶着刚刚的那个侍从,他侧过头来,又跟侍从说了一句:
“但是,我这儿今后还得需要立个规矩:第一,你们平时要是没什么事,就别给我公主长公主短的;第二,我云上峰的侍从,也不得与涧芳园的人多有来往——这样说你可明白吗?”
侍从连忙应道:“是,知道了。”
姜青未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吩咐道:“你去找张管家把我的意思再说一遍,好让他也知道知道。”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留下几个侍从在里头大眼瞪小眼。
轻羽朝刚刚那个侍卫挤了一下眼睛。
只见轻羽长吁了一口气:“哎!谢天谢地!掌门他居然没有凶我,我可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旁边的侍卫却说:“你下次可注意点吧,懒成你这个样,没谁了。”
轻语却嬉皮笑脸地回了他一句:“要那么勤快做什么?你一个人又有几只手啊?这一天到晚忙死忙活,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乐趣呢?你且看我们掌门尊座,我想他大概就是铁打的,一天到晚除了公事还是公事,虽说地位是尊贵无比的,但你又有几时见他真的高兴过?”
这么说着,轻羽和两个侍从,从屋子里头,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这云上峰的琼花依旧开得很好,四季不谢。这里的幽泉轻鸣,那清灵的水汽扑向人面,润人肺腑。
而那个刚刚说话的那个侍卫,此时也不禁跟青羽一同感慨了一句: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有时候就想啊,你说这人跟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做人做道像我们掌门那种程度,简直太不像个人了,一点情趣都没有,何必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
听闻此话,另一个侍从就插了一嘴:
“要我说,这就是我们几个都只是侍从的原因啊!不然怎么是人家身居高位,而不是你呢?”
于是他开始了长篇阔论:“要想走上这人上人的位置,那须得是学识,身世,样样都要能够服人,且这还不算,还须加上一定的机缘,那才所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你看,人家那可是一直都在扶摇之上,而我们这只算是‘低空盘旋’;人家是‘世上独有,人间无二’,而我们这叫‘无奇草茅,与众无别’,你说这怎么有的比呢?我们又怎么好去妄做评论呢?”
……
侍从们相互讨论了许久,但是这不同人,终究都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之间的的讨论,也只是一场讨论而已。
话说这日清早,艳阳高照。
怀容掌门从剑场回来,就听见传话的人跑来说琼舟尊者请见。
他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见他这个师弟了,于是点了点头叫他在西厢房候着。
可谁知侍从却说:“琼舟尊者就在这剑场旁边的亭子里候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