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家其实也早就知道,这婚书一下,留文国的侍者绝对会来,于是很快就进去通报了。
使者们早早地等在了待客的西厢院,一见明觉掌门的到来,便以留文国的最高国礼,三扣五跪,几乎是将头都贴到了地上,见过掌门。
姜青未见他们对自己行了个恭整的旧礼,未免有些意外。
不过,他还是欣然地接受了他们都敬意,并仔细地询问他们留文国的近况。
于是乎,在前面打头的那个,最为年长的使者恭敬地回答道:
“掌门尊座,如今,我们留文国边境四分之一的国土,已经被魔君占领了。而天庭与各山各派集结的官兵,此时也已经到了我们国都善康城。近日来,我们国主日夜操劳,在劳碌之余,有时也不由得要念叨起您来——”
“你们国主说什么?”
这时,那位使者便动情地说道:“我们国主说,先国主展辰,残暴不仁,不得民心,实是我们留文王室之耻辱。好在如今,放眼整个留文国境内,凡是那展辰国主遗留下的恶犬,早就已经全部灭了个干净,现如今的留文百姓,无不都是心向于我们王室!”
使者缓了一口气,又继续道:“然则,曾经的那场暴政,遗留下来的伤痛却是至今未消,不仅是扰得我王室子孙分崩离弃,贵族子弟亦是生灵涂炭,百姓们人心惶惶。
而算来那暴君在位的时间,也有整整有一千二百年!整个留文王室,遭了整整一千二百年的灾难,如今也该到头了!”
那使者讲得声情并茂,语气更是慷慨激愤,娓娓而动人:
“我们国主还说,他年少时,曾经亲眼见到一众贵胄王亲与忠心的王臣,被暴君的先国主残害,血溅于朝堂之上——
先不说当初的几位侯爷是怎样被杀,光是那位前朝的护国公大人,更是被那暴君生生挑断了手筋脚筋,惨在了刑台之上——哀嚎声在台上更是响彻了七日七夜!”
“我们国主还说,那位护国公在临死前,更是仰天长啸,慷慨陈词,所说皆为衷心利民之肺腑之言,一字一泪流,句句淌血……我们国主当时虽是年少,却也在刑场看过一眼,他将那些话全部记在心间,这么多年来,丝毫都不敢忘!”
使者继续说:“我们国主近日里常常念叨您,他说:若是您也能听见当初那位护国公大人在临死前的悲叹,若是没有曾经的那场灾祸——我们留文王室,也不至于此。
国主还说,现如今,他每每放眼朝堂之上,便发现自己举目无亲,而此次,面对外人来袭,他的力气则更是单薄得很。所以,岸空国主此回,一听闻掌门您与天庭公主的婚事,就特地叫我们这些人前来为掌门庆贺,同时献上他这一片心意......”
说完,使者垂下头来,再次诚挚地献上一礼,打躬作揖,毕恭毕敬。
“国主说:若是按辈分,他还该喊您一声‘王兄’。国主还说:我们留文国的事务,今后也还需王兄您多多照拂。”
听到使者讲出这样极富感情的话语,那些听起来很抒情的话,却如同细润的雨点一般,迅急而准确地打在他的心坎上。
姜青未听到这里,那些他本来以为,早就被自己看淡了的东西,此时却又重新被泛上了心头。
出乎意外的,他开始觉得心里有一丝丝的触动:
那就像是心头的那一层蒙了几百年的灰,突然一下子就被雨水冲刷掉了一般,焕发出了新鲜的光芒。
只见他顿了一顿,然后缓缓地开口:
“岸空国主他,可还有说什么吗?”
使者道:“国主说,我们留文国的一干王室,现如今已是剩得很少了。
而且,我们国主还说,我们留文王室自古以来就有一个婚俗,凡是成婚之前,都要必须祭拜先祖——”
这时,使者又是掬了一个极尽诚恳的躬。那使者语气急促,声音亦如洪钟:
“所以!我们国主诚挚希望——您在大婚之前,一定要光临我留文国一趟!
这样一来,一告先祖,承袭我万年古国之威望;二告百姓,安民心之所向;三告天地众神,祈求万世之福祉!
若您真的能够屈尊移驾,我留文王宫与数十万的百姓必定全阵以待,以一个万年古国的最高之国礼,盛情迎接这个举国同贺的时刻!”
原来是为了这个。
听到这里,姜青未不免得又沉思了许久。
最终,他还是徐徐地叹出了一口气,温声对使者说:
“本座在这里,先要谢过国主的一片好意。”
他顿了顿,“然而,这件事兹事体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夺的,本座还需一些时日多做斟酌。况且说,就算本座要去,那也应该向天帝陛下通告一声。
所以,本座在这里,还请使者您,多多向国主传达我明觉山对留文国的一番敬意,请您告诉岸空国主,本座也愿与国主一同看到,留文国与我们明觉山,江山和乐,一片繁荣之盛景!”
使者闻言,再次拱手言谢:
“承蒙掌门信任!我们国主他自然也知道,掌门您如今是日理万机,实是难能抽身。
其实,他本来也是想自己亲自来这一趟的,然而如今这时局,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国都善康城,绝对不可一日无主啊!”
“然而,尽管如此,我们国主依旧还是衷心希望,您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垂临我留文之国土!届时,只要您一来,必定能给我们留文国的百姓带来极大的信心与宽慰,实为一项爱民之举!是故,还请掌门尊座您对此事,一定要多做考虑啊!”
姜青未点了点头,同样敬过使者,说自己会考虑。
说完,他便叫张管家送几位远道而来的使者去安顿休息。
几位留文使者出去,对这结果议论纷纷。
他们一边走在路上,一边轻声地说:
“如何?您觉得怀容掌门会答应吗?”
资历最老的那位使者回答道:“我方才说话的时候,你们可有自己看掌门的表情吗?若是他的表情是有所触动的,那就说明有戏的可能性大。”
使者说:“我虽当时埋着头,并没有看到太多,但我依旧觉得明觉掌门方才说话的语气有些迟钝,想必,他确实是对您讲得话有所触动的。
再况且,你且说:这天底下哪个人能够真真正正地忘却生母,忘却自己的故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