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古柳道秘

“海棠？”陵光闻声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后说道：“若是刚刚可能还好找些，现在估计是没了……”

原来这昆仑山养出仙根的海棠这百年大部分都自己跑到了山顶，本想着多蹭蹭山顶的充沛灵气，谁承想山顶的仙人刚一晋神就来了这出，一个个跑都来不及，全都又变回散灵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你要寻海棠？可以去仙宫找馨瑶，她那边肯定有。”青渊这时开口给她提了醒。

“对啊！馨瑶肯定有！我让竹隐给我送来~”天悠巴掌一拍，用玉牌给还在灵犀殿的竹隐传了话。

不消片刻得了令的竹隐就去瑶荷宫讨来了一株千年海棠，繁枝茂叶间挤满了艳丽的花骨朵。他从院子里刨了一捧土护住那海棠仙根，马不停蹄的就往昆仑山去，要知道这段时间他等天悠消息等得都恍惚了，每天捏着那玉牌生怕误了消息。

本想着一鼓作气直接腾云到那昆仑山顶，结果刚进山就撞上那结界，整个人直接从云头上栽了下去。他捂着额头笑骂自己愚钝，随即给天悠又传了音。

“白冬，你去山下接个人。他叫竹隐，是我殿里的小仙。”天悠支使着白冬下了山，她掸了掸山顶上仅存的石头上的土，拎起裙摆坐下，青渊则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一阵风掠过，一高一矮两个小仙落在了眼前，高的那个不是竹隐还能是谁？趴着浅眠的小黑见到竹隐一反常态的没有摆出穷凶极恶的样子，它瞥眼又趴了回去。

竹隐看到天悠脚边的小黑狼愣了片刻，然而身旁三个神尊的注视很快让他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

“姑姑，你要的海棠。”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双手递给天悠，天悠接过后又恭敬的朝着青渊和陵光请安，一番过后才退后打量起昆仑山顶，然而这一片狼藉着实让他没想到。

天悠打开锦囊，起身拎起那株快赶上她人高的海棠树欲往后山山洞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她警觉的回头道：“你们别跟过来！”

三人一狼都讪讪的停了欲动的脚步，纷纷看着天悠一拖一拽的背影。

无事之间，陵光开始重新思量怎么解决这秃成一片的山头，竹隐见状机敏的走上前去。

“恭喜神尊晋神。”

他俯首作揖，见陵光高傲的甩了一下袖子以示回应，竹隐当下立刻摆出他八面玲珑的做派低声道，“方才路上我听殿中小仙童说山顶出了些变故，不知小仙能否略尽绵薄之力。”

陵光不屑的看着身边这个道行浅薄的小仙官，“区区木灵气的小喽啰就能帮忙了？”

竹隐鲜少听说关于陵光的事，只知道这是个众仙口中赤口白舌的古怪神仙，此番被奚落他只是淡淡笑笑，“小仙确实灵力不及仙宫各路上仙，但是这些时日还是跟着自家姑姑学了不少术法的。神尊不妨让我试试？”

青渊侧头努了竹隐一眼，双手附后朝前他走了两步，口气带了些审视和玩味，“悠儿会有心思教你？”

竹隐颔首默答，就冲这些时日搜罗来的消息，可能除了自家那个傻神尊外，谁都看得出来这位青帝对她的偏爱，偏偏天悠是个榆木疙瘩，只当这些是两人从小结伴的情谊。

陵光本就与青渊暗中不对付，见青渊插话，他直接冲竹隐冷冷道：“你想试就试吧，正好你要是弄砸了，你主子回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全在盘算中，竹隐带笑向着二人行礼，从袖中掏出两张写了字的符纸朝空中一抛，口中喃喃念术，两道墨绿精光从符纸上亮起，空空荡荡的山头起了风，无数竹叶从符纸的精光中显现，缓缓飘向周遭五里。紧跟着那些竹叶在空中散开成斑斑光点，钻入脚下焦黑的土地。

这确实是天悠常用的灵气化雨术法，只是这小子身无水灵力，无法做到化雨。青渊不做声的看着，心中多少有些别扭。

那些浸了斑点的土地开始亮起光泽，须臾间焦黑的土地恢复了些许生机，原本光秃秃的倒是长出了些翠绿的小嫩芽，然而也只是零星一点。

竹隐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略显疲惫的朝着身后二人尴尬一笑，“小仙还是道行太浅，班门弄斧了。”

陵光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属实惊讶，毕竟一个小仙能在自己朱雀业火燎过的地方孕出生机已经很难得了。他白了竹隐一眼，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天悠手底下的小仙。

这厢天悠已经将那株海棠种在了古柳旁边，许是山洞里混沌碎屑的灵力，那海棠竟又高了三寸，花朵也格外粉嫩起来。

“姑娘替老妪寻的这海棠属实明艳。”古柳沧桑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天悠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径直走到古柳粗壮的枝干旁，“老人家这下可以告诉我了罢。”

“姑娘你一定要知道吗？”古柳枝叶微动间发出一声叹息，“其实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是更好些。”

“我都活这么大了，总得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吧，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是福是祸我都扛得住。”天悠靠着树干席地而坐，青葱玉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

“那老妪就不拐弯抹角了。”

垂坠的一根柳枝绕住了天悠的手，温柔的像是老人家牵着自己的孙儿。

“你这第二股应该是混沌本源之力，我能察觉到这灵力与泉水同源。”

什么？！天悠眼中平静的神色荡然无存，她痴痴的回头看着深褐色的树干，不自觉发力攥紧了手中的柳枝。

“我确实是混沌未开时所生，但是照理混沌之力应该早在三界大开后就自行吸收了，我怎会还有？”天悠不解发问。

“非也，你这个与混沌而生所沾染的不同，你是纯粹的混沌本身。”古柳口气不容置辩，转而它向天悠反问道：“你所生之时有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说异样，我出生当天正巧是混沌大破之日，这算是吗？”

古柳枝叶哗哗作响，“恐怕正是因为这个，恰巧当时先神盘古破开混沌，原本需要幻化的混沌本源一部分就被你吸纳进了真身。”

“这本源之力与另外那些有何不同？”天悠被绕的有些糊涂。

“如果把寻常混沌之力比作老妪这枝叶，那么你身上的就是这土下的根。根不死，枝叶总会再生。”古柳不急不缓的解释着。

如果真是这般，那自己这血液岂不是瓜分了创世之力！天悠被这消息震得心慌，她明亮的眸眼都露出惊恐的神色。古柳又一根枝头攀上她的肩头搂了搂。

“孩子莫慌，你这也不是全部的混沌之力，剩下的那些早就化作这些三界了。而且这混沌本源之力明显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受你支配，它能到什么地步，全凭你的心性。”

天悠听罢眉头还是没能松开，她声音略带沙哑的开口，“那会不会创世那天还有与我一样的生灵呢？”

若是真有同自己一般的，但凡心性差些，岂不是一出来就能搅得天翻地覆？

古柳沉思片刻后答道：“应该没有，毕竟你可是先神女娲养化而生，不是所有混沌中的生灵都能扛得住这混沌本源的侵蚀的。你应该是仰仗着当时女娲神力的加持，才免了爆体而亡的可能。”

幽暗的山洞里安静的只剩下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天悠被迫消化着这些信息，曾经古神的叮嘱萦绕在耳边。所以打一开始女娲娘娘就知道了，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心有负担才闭口不谈，怪不得神农和女娲二位总在她面前念叨让她往后好好看护这三界……

思虑间回忆起曾经与二位古神一同的日子，天悠眼眶发酸直接流出泪来。古柳感知到了她的悲伤，轻轻用枝头抚着她潮湿的脸庞。

“傻孩子，有些事情是咱们决定不了的，时过境迁一切都会有所不同，新的生灵出现，旧时的总会消散。”古柳的声音越来越轻，那攀附在身边的柳枝也开始变淡。

察觉异样的天悠红着眼看向身后高耸出洞顶的古柳，满是泪水的眼里尽是茫然。她探出灵力去捕捉那古柳的灵息，发现对方的溃散的只剩下薄弱的一层。

“老人家你这是？”哽咽之声刚发出，就见身后靠着的古柳消失在面前，那巨大的躯干分裂成无数萤火。

“姑娘，老妪早已到了消散之时，感谢弥留之际你能带这海棠给我，往后这泉水就交由它看护了。”声音回荡在山洞里，“古神，柳蕴这也算没误了您的嘱托。”

飘荡的萤火汇聚成一条光河附着在新栽种的海棠树上，海棠得了这些纯净的草木灵力登时枝干粗壮了两圈，淡粉色的灵气光雾析出。天悠微微发抖的起身走过去伸出手，那粉色的灵气包裹着她。

“你好，我叫棠。”

生离死别对于有着无尽寿命的神仙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当切实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天悠还是有些遭不住。

这万年里她拒绝结交新人，仅仅是跟那些旧友深交也是因为见不到这些。可老天可能还是不愿放她这般无忧无虑，总会在一些时候提醒她应当做一个心若磐石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