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殊大呼不妙正欲插科打诨,却直接被对方截了话音。
“这第一桩,城中守卫诋毁我们偷盗弄伤我殿中小厮。”
“这第二桩,蹲了两个时辰牢房,我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啊。”
“这第三桩,若不是我帮着,估计海底这万千人还埋在泥里呢。”
“这第四桩,我殿里两个小的也算得力吧,不说竹隐,就舒儿可是散尽了仙丹灵药,人都累晕了,不是她二哥你这些将士恐怕撑不了这么久吧。”
“这第五桩……”
“行了行了!”
百里殊越听头皮越紧,起初本意回怼不是你惹了海底的脏东西能有这些事儿,但是转而一想若不是天悠率先发现,恐怕日后只会更甚,他慌忙打断。
“我这云梦泽就这么大,你说你想要什么罢,我都许你。”百里殊吊着眉知道自己此遭肯定要被扒层皮,毕竟天悠讨债的德行自己可是看了万年的。
天悠狡黠一笑,眼里的算计毫不掩饰,“那就讨你大儿子来我殿里打杂吧。”
“什么!”包括百里殊在内,围在一旁的百里双生子和竹隐等人全都愣了神。
天悠没给任何人等待的机会,直接掌心一翻调出一块灵犀殿的腰牌,灵力化绳拴上了百里灏的腰际。然后双手一拢,连同池塘里的鲛珠和屋里躺着虚弱喘气的舒儿一同兜上云头,神影术毕,全班人马已经落到了仙宫门口。
“反正你俩儿子天天在一起也不利于他们长大,仙宫人才辈出,让你大儿子上来历练历练多好。代我向嫂嫂说一声,让她勿念哈~”
天悠嬉皮笑脸的声音在脑子里荡了三遍,回过神的百里殊愤愤然的跺了跺脚,被晾下的百里沐目光灼灼的看着大哥消失的地方,抿了抿唇,手将胸口揣着的符牌重重按了按。
噗通一声,天悠顺手就把鲛珠扔到了自己院中的水塘子里,顺带抽走了残存的那丝痕迹。舒儿被竹隐搀扶着回到房中,回了自家殿,修养的丹药自然是不缺了,一眨眼竹隐就从后院的药房寻了许多给到舒儿。
百里灏从未出过云梦泽,他神思恍惚的站在院子正中看着走来走去收拾的竹隐,还有自来熟般在院落里奔跑的小黑,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掳来了仙宫。
“神尊……小仙不能留在殿中……”走近主殿的他单膝跪地,磕磕巴巴的向坐着淡定喝茶的天悠道。
天悠充耳不闻,她吹了吹浮沫,“啊,可是你已经在了啊。”
百里灏作为双生子中早出生的,自然承了长子的担子。他自从西海回来之后片刻没有休息,一直在叮嘱着将士有序的处理后续事项。此番突然被揪上了仙宫,许多军务都还没有交接,心中自然忐忑。
百里灏吞咽了下口水恂恂道:“神尊有所不知,小仙在云梦泽接管了泽中众多事项……”
“偌大云梦泽离了你不转了?”天悠依旧我行我素,看起来仿佛扣留百里灏真无半点私心般。
尊卑明显,百里灏被噎得不敢出声,他未曾恢复元气的脸变得更加扎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饶是汗珠搔得脸颊发痒也不敢揩。
天悠抬了抬眼皮,唤来了竹隐,“行了,你们两个同去一趟风师殿罢。方才西海那出亏得风师相助,不然恐怕遭的难要更甚些。”
说罢天悠狠狠剜了一眼竹隐,竹隐后颈一凉读出了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看老娘还得找由头给你收拾烂摊子扣人!
竹隐心领神会,拜别后大力拽起还跪着的百里灏,“走了!姑姑要留你,你就是头磕破了也走不了。”
仙宫最北侧司命的明昌殿里,一个小仙一手提着卷轴上端,一手拖着画布。小仙声音很低,朝着在竹简上行书的司命说道:“上仙,这画上又暗了一个。”
司命生了一张难辨雌雄的脸,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是鲛人?”
“正是!”小仙脆生答道,“这上古神兽图今些日总是变化,前不久那蜚暗了,今儿个我去偏殿拾掇的时候,发现这鲛人的也暗了。”
“年岁久了,总要有些扛不住去了的,不用见怪,退了吧。”司命叹了口气,看着笔下被改了的帝王命数,墨点在其子崇林四字上晕开再无言语。
“恢复的如何?”两人走后,天悠走向偏殿摸了摸舒儿散了大半热的额头,随即附上她的手背。
“回姑姑,就是有些力乏而已。”舒儿撑着胳膊靠在床头,表情有些不安,“不过之前姑姑送我的戒指……”
天悠嫣然一笑,“此番你也算是帮了大忙,那戒指本就是给你的,回头身子好了去问问杜老能不能修缮,不行就朝他再要个护身的就是。”
舒儿腼着脸不敢应声,天悠捏了捏掌心还冰凉的小手,“都是小事,我得出去一趟,若是等会儿谁来殿里问起,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带上我带上我!”偏殿理池子不远,鲛人元神还留着半神级的灵力,自然能听得清二人之言,直接叽叽喳喳的叫唤起来。
天悠挑了挑眉毛,挥手取了池中鲛珠穿了个绳席上腕,“怎么在海底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好凑热闹。”
“没了禁锢一身轻松罢了~”鲛人媚音婉转,若是还有肉身,肯定面上都是眉飞色舞的。
“行吧,但是先说好,我做事的时候莫要吵嚷。”
腾云虽说不怎么消耗灵力,但是速度终究比不过神影术,天悠站在殿门口身形化烟眨眼间便到了凌云岛。
这凌云岛地方不大,南翁也不喜旁人在侧,所以只有一个看门的小童。天悠道明身份后就直接变化去了殿中。南翁好似知道她要前来一般,案上的铜壶滚着水,旁边的两杯茶一看就是新沏的。
“姑姑来了。”南翁一头雪发,老态龙钟。
天悠点了点头,抚平裙摆坐到了另一侧,“您老近千年可好?”
“凑合消磨罢了,没什么好不好的。”
殿中墙上挂着妻女的画像,那霜兮还是幼女模样,稚嫩的脸上生了一双银眸,在发黄的画布上依旧明亮。
“姑姑认出小女霜兮了吧。”南翁端起茶碗的手有些抖,声音倒是稳重,“遥想当年刚出生的时候您还来见过。”
“嗯,方才看到画像银眸才想起来。”天悠抿了口茶,心道怪不得初见竹隐总觉着那银眸眼熟。
“不妨让老夫猜猜,此番姑姑前来是因为那从我岛中出去的竹隐吧。”
天悠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五指一拨,当着南翁的面使出探析之法,温良的灵气随着微风在岛中飘动,待饮完半盏茶后又回到手中。
她此番前来根本没想再对竹隐和霜兮之事多做了解,反正最后结果都是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除了南翁本身用了些许禁术,几人都没做伤及他人之事。
“岛中妖族南翁护得很好。”天悠握散了掌心飘回的灵气。
听惯了各路仙人左右逢源的南翁被这久违的直言唬住,手中茶盏一偏,几滴热茶淋了出来。就只见鸦雀无声的殿中,一个白须老者忐忑的双手把着茶盏,只敢用余光瞄着安吉另一侧的年轻女子。
“妖族如今在仙宫多是恶名,纵使那只是些腌臜东西闹得,也难保仙宫会愿意给其他良善的一席解释机会。届时彻查到这一岛的妖族,即使您贵为仙族尊者,恐怕也保不全这千万年的清誉。”
“我今儿过来,是给您老带个话。”天悠朱唇微启,“待我日后找到合适安置妖族的地方,会给一众妖族个名头,至少有我背书,三界各方想要闹也是不敢贸贸然的。而这岛中妖族,从今儿个起,都挂上我灵犀殿天悠的名儿,谁真发觉了问起来,就说是我养着的,有事让他们来寻我。”
南翁难掩惊愕,他索性放下端不稳的茶盏,“姑姑你这是……”
“你就当我被迷了心,一意孤行要容这新出的生灵罢了。”
“这事青帝可知?”
柳眉星眼间只有一瞬的停顿,“不曾,回头安顿好了再说吧。”
“那姑姑,小女霜兮……”南翁心系爱女,心知自己用禁术以竹隐养元神之事昭然若揭。
“你应该比我清楚,霜兮元神乃天生残缺,纵使竹隐以气渡气上万年也不会修补完整。如今这般不过是帮她续上命罢了。”天悠丝毫不客气的道破这层秘密。
南翁搭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握了握膝头,“这是自然,若是姑姑还有其他良策,老朽从今往后定鞍前马后,只为求霜兮活着。”
听到这句,天悠轻声打趣道,“您老因为用了神族禁术灵力都快被榨干了,还搁我这儿鞍前马后呢。旁的别想了,她也算是跟着竹隐一道来了我灵犀殿,我若能办,定也会留她命的。”
“与其说这个,您还是多关切自己个儿的身子吧,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到几百年您就要散了。”
南翁怎的不知自己因为禁术命不久矣,他无奈咳道,“那我还能替姑姑做些什么呢?”
天悠抬眼看着昔日威风凛凛,如今吊着精神都没办法稳住咳嗽的南翁,“若是不嫌累,帮我拢拢岛中都是什么妖吧,回头叫只鸾鸟送到我殿里就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