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但是……”向晚一句话反刍了好几次都吐不出来。
“但是什么?”
“但是……但是就是……反正不太对就是了。”
“不太对?”
向晚别扭地望天望地,目光在周围游走了好几圈,就是没碰到他的脸。
络青枫瞬间很是丧气,心里喃喃地说着“不太对”三个字,这就是最接近她内心的话了吗?
“哪里不对?”络青枫问完有点不淡定了,清咳了一声。
“反正就是不太对,你先给我点距离。”向晚终于对上他的目光,这一下差点窒息,他满眼都是自己。
眼球清澈,目光炽热,耿耿于怀。
但他并不打算给自己距离。
络青枫仿佛知道一旦放开她,她就会又变回自己无法掌控的样子,还不如现在就逼问出一个结果。
“你先回答我。”
“我需要点时间。”向晚只好说到,感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连内ku都输掉了,当掉了。实在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络青枫却冷声道:“不需要。”
没等向晚发出疑问,对方又复压过来,要用距离将时间缩短,距离压缩,时间压缩,不给你太多的犹豫。
就现在,就现在。
向晚内心咆哮,狂奔,推着他拉开距离,然而哪里推得动,距离还是越缩越短,根本没有发声的机会。
络青枫却不急躁了,好像在确定一件事情,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没错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自己这么迷乱,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她就是来搅乱自己心情的,只要有她在,心情就不会好过,片刻的安宁都是奢侈。
向晚好无奈,打又打不过,推又推不动,终于明白了身为一个小女子的无奈。
是弱势群体没错了。
“青枫哥哥……青枫哥哥……你看我采的花……”
忽然向晚脑海里闪出这样一个画面,捧着一大束野花,朝络青枫跑来,恨不得跑快些,再快些。然而青枫哥哥冷着脸,见到自己好像很扫兴的样子,马上掉过头去。
“青枫哥哥……”
小向晚一怒之下,假装摔倒。
“我摔到脚了,你能背我回去吗?”
“真是个麻烦鬼。”
“好疼。”
小青枫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旁边又跑来一个女孩,“青枫哥哥,陪我去镇里买东西好不?我的鞋子坏了,我娘让我去买双好的,可我不认识路,娘说找你陪我去。”
小青枫又犹豫了一下,看着地上的小向晚,却终究还是跑向了另一边。
小向晚拍拍裙子站起来,“青枫哥哥连你也瞧不起我了……”小向晚委屈地一个人回家,山花掉了一地,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
娘亲做了豆浆,一边让小向晚快喝一边说道:“老说你不听,又去找那个络青枫玩了吗?看你摔的满身泥,那些修道者走路又不等你,你何苦老追着他?……你爹在替你筹谋,将来嫁的人身份不会低,说不定管大弟子都能让咱家攀上。只要咱们守好金山银山,不怕嫁不过去,咱家养着半个宗门呢。”
“那个什么络青枫就算了,听说测出来是个废柴,没前途的。”
“啊?为什么?”小向晚放下豆浆,抬起了头。
“这我哪知道为什么?反正现在宗门里跑腿的活都让他干了。别老是跟他玩,多跟管大弟子那些人一起玩。”
小向晚继续喝豆浆,“管大师兄对我很好。”
“那说明你乖。”
小向晚用还不成熟的脑袋想了又想,第二天就去找管大师兄玩儿去了。
小青枫那天回来之后却不争气地掉泪了,一个人呆在柴房的角落里擦眼泪。今天送小师妹去镇里买鞋子,路上问了小师妹一句:“师母为什么指定要我带你去呢?”
小师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娘说宗门里就你最闲,反正你再练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跑跑腿。”
想到这段情节,向晚忽然心软了,就跟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记得读那段文字的时候跟着一起难过了,感同身受。
那时候多么希望小向晚能够去柴房里看看,原以为后面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谁知道更加扎心,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了。后来的小向晚更是在娘亲的影响下向恶毒发育,变成了毒舌妇。
小络青枫那一夜的泪水也没有人知道,最终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当这些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向晚僵硬的身子变得柔软了,仿佛都亲身经历过一般,愈发盼望着小青枫能够好起来。
但当她意识到眼前的络青枫已经长大了时,心口开始狂乱地跳动起来,一度让她眩晕过去。
一路走来,络青枫经历了什么她都清清楚楚,他的心情起起落落也感同身受,如果这就是相知,那她还能说什么?
她曾经也是那么热烈地希望络青枫大杀四方,打败一切不公。但沉寂下来,他依旧一个人望着日落。
给他最狠一刀的,从来都不是战场上那些对手,而是枕边最温柔的刀。
所以他总是害怕日出,曾有人问:为什么总是起得那么晚?
他笑笑,因为害怕看到日出。
不觉间,向晚的手不再那么用力抗拒,他抓着她的手放下来,心情更加激动。
向晚意识到这样的感情很危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让她不得不重新面对。过去那种走马观花,随随便便,游离在外的感觉越来越淡薄,甚至于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原以为自己一直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谁知道早已成了局中人。
感觉如此真实,心正在一寸寸地变软,好久没有人来安慰了,从啤酒沙发开始,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了,早已忘记了什么感觉。
但这一瞬间,似乎全都找回来了,那颗心在寂寞的空阔的旷野上,不知走了多久,走过一座座城市,走过一条条公交线,走过一道道飞驰的地铁,突然回归了。
深渊以下不知多少万丈,那个屠龙的少年无尽地往黑暗深处走去,没有对手,却怀着毕生最大的恐惧。一个无人关心的少年寂寂死在那里,仿佛没有来过这个世间一样,无人知道,无人想起。
那会变成一个多么孤单的故事。
幸好事实不是这样,他背着龙颈上的擎苍剑回来了,走出地下洞穴那一刻,他拔出了久未见光的擎苍剑,指向天空,剑体突然震荡起来,发出一声悠长悠长的龙啸!
那一刻,向往激动得拍腿大叫!芜湖起飞!
但那个时候,络青枫一剑一人,并不知道隔空之外,有一个人为自己拍腿欢呼。
说起夺剑那一夜,向晚睡在他身旁,其实都听见了,还一句句地烙下了。
她闭上眼睛,只为想象他说的那种黑暗到底有多暗,并非假睡。
但他以为她睡着了,却还是继续为她讲述那无尽的荒凉的恐惧。
络青枫见她终于温和下来,像要弥补多年的遗憾似的。
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