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醉笑楼,乐画自然是奉陪到底,还拿出了珍藏的好酒,据说从未招待过任何人,只为他们破例。酒自然是好酒,后劲也足,安然心下苦闷,喝了不少。最后上马时都快不省人事了。罗清将安然送回去,想了想又回了皇宫。韦公公亲自出来回话:“罗大人,皇上休息了。”
罗清点头:“那就不打扰了。”
罗清转身没走多远,韦公公又追上来:“皇上请您进去!”
送罗清进去,韦公公便退了出去,将房门虚掩,在门外安静的候着。
寝房里只余安皇和罗清两人。安皇一身中衣,披了件外套,确实是要休息的样子。大概听到韦公公说罗清过来,便又临时起身。罗清也未施礼,站在桌前,将手里的小酒坛放到桌子上:“跟太子殿下去醉笑楼喝酒,乐画姑娘说醉销魂只有醉笑楼才有,别无二家,我便带些让皇上尝尝!”
“醉销魂?这名字倒不错,可惜若真醉也无法销魂!”
罗清将皇上推到桌边,在对面坐下,替安皇倒上酒:“这酒喝多后会让人头脑混沌,据说会让人回想起最幸福的场景,所以叫醉销魂。”
清洌中厚着醇厚,确实好酒,罗清看安皇的神色有些不对:“怎么?”
“这酒我以前应该喝过!”安皇让罗清替他斟满,清澈透明,酒香中伴着清雅的花香:“感觉似曾相识!”
皇宫聚集天下好酒,味道相似并不奇怪,罗清道:“乐画姑娘说是我们,才特地拿出来招待。皇上若喜欢,再让乐画姑娘送些过来。”
“不用,小饮怡情,若沉溺其中倒不是好事!”
安皇是极克制之人,罗清顺着他:“皇上说的是!”
“你……你可还恨我?”现在四下无人,罗清依然称皇上。安皇一直憋着的疑问终于出口,心里居然轻松很多,问都问了,那就问完吧:“你娘一直恨我吗?”
还?一直?安皇看似漫不经心的喝酒,罗清看到他抓着杯子的手指微发白,他在紧张?安皇居然会紧张?
“皇上,我不恨你!”安皇向来不动声色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里,这次明显表现出愕然,罗清声音放缓,一字一字清楚明白:“我娘从来没恨过你!”
安皇长长呼口气,似放下一块石头,又不可置信:“为什么?”
安皇知道他是谁,却从未跟他讨论这些事,只是重用他,宠信他。罗清一直以为他并不是很在意,现在才知道,他只是极克制,甚至害怕知道答案,才选择不问。心里微酸,罗清声音平和:“娘不会恨人!”
“是啊,衾儿不会恨人!”安皇有些恍惚:“她那么善良!”
“娘说人生就是不断选择的过程,您并没有舍弃她,是她自己选择放弃。娘和您曾经起誓要同甘共苦,可娘没有办法承担国家那么沉重的责任,只得逃掉,背弃了誓言。娘说是她对不起您,希望您不要恨她。”
这是奚罗衾在临死前跟他说的,纵然表情哀戚,无半分悔恨。她希望儿子能将这些话带给安皇。罗清无数次想过在怎样郑重的场合说出来,从未曾想过会是这样一个普通安静的夜晚,对饮小酌,平静道出,真的如奚罗衾所说,无半分恨意。
安皇完全愣住,眼里突然涌上湿意,罗清看他模样,心下略有酸楚,道:“皇上,我先回去了!”
罗清不爱这种悲伤的氛围,更何况安皇一直是个英伟的皇上,这般脆弱应该是安皇不愿意让他看到的,他也不愿意看到安皇这般,便赶紧起身告辞。
这些年每想起奚罗衾可能会恨他,安皇便觉得心如刀绞。可真的知道她从未恨过自己,安皇又希望她一直是恨自己的。这种矛盾的心理,难以用言语形容,安皇放任眼泪划过脸庞,砸进衣服,响在心里!
衾儿!衾儿!确实是你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一个国家那么沉重的责任,你就让我一个人承担;那么寂寞的帝王之路,你就让我一个人独行!
安皇抖着手去拿酒杯,空的。他干脆直接拿起酒壶灌下去,面前便有眼眸清澈,巧笑嫣然的女子,手持梅花,慢慢行来:“相公!今冬的第一枝梅花,被我采到了,漂亮吗?”
“漂亮,只可惜漂亮不过我的衾儿!”他伸出手去拿那枝梅花,想将它插到女子头上。发现怎么都够不着,安皇急了,使劲朝前扑去:“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