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猛的站起来就要走,可是小南像有意识般紧紧拉住他的手,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几乎侧翻。罗清坐回到床上,闭了闭眼:“叫太医了吗?”
“太医还有稳婆都去了!可是太医说情况不是很好,孩子胎位不正,夫人身体太弱!”
“你去看着,随时向我报告!”
“是!”
许伊人刚刚那孱弱无助的样子在面前不停的晃动,罗清只觉得眼睛发花,他干脆将头埋在被窝里:许伊人,你大仇未报,心愿未了,你不会有事的,对吧?
那么煎熬的一天一夜,纵使没到产房外,罗清却清楚的听到许伊人凄惨的叫声,眼前晃动着许伊人痛苦扭曲的脸;那么煎熬的两天两夜,花婶端进来的饭菜原封不动的端回去,小南的伤势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一直这么僵持着;那么煎熬的三天三夜,罗清不知道她是怎样熬过去的,皇上下了密令,孩子有事,太医、稳婆、调过来伺候的宫女、府里的婢女全部陪葬。
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些人会怎样不顾许伊人的命的去救那个孩子,三天三夜的折磨已经足够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一个都保不住吧。
“哇……哇……哇……”有哭声传来,孩子是生了吗?罗清茫然抬头。
奶娘手上报着无悠,道:“大人,小小姐今个儿怎么也劝不住,哭了半个时辰了,连声音都哭哑了!”
罗清看着哭闹不停的无悠,感觉到小南的手指动了下,他示意奶娘将无悠轻轻的放在小南身边。无悠在小南的身上爬啊爬,慢慢的停止了哭泣。
罗清突然想起小时若是不开心了,他总是回到娘的身边。即使什么都不用说,即使什么忙都不用帮,娘在就是最好的安定剂。无悠一向乖巧,爱吵闹的,今天这么哭闹,是感知到要出什么事吗?
记得小时候,他和娘遇到一个母亲带着孩子,母亲病得很重,但还是将孩子抱在手里。
他问:“娘,她会死吗?”
娘说:“不会!”
他问:“为什么?”
娘说:“因为她爱孩子!”
他问:“为什么爱孩子就不会死呢?”
娘看着他,笑容是一贯的温柔透着哀伤:“之儿,你只知草药可以治病,针灸可以疗伤,但世上最好的药是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它们才是起死回生的良药!”
儿时的对话闪电般划过脑海,罗清看着不再哭闹的无悠,还有小南微颤的手指,头痛欲裂:他明明只想平淡的过一生,不需要极致的爱恨,可是为什么……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煎熬,昏迷又清醒,清醒又昏迷。许伊人感觉到最后的力量在消失,她似乎听见了死神诡异的声音:“我来了,我来带你离开痛苦,去往生极乐。”
可是罗清呢?他在哪?他说生孩子的时候会回的。外面有吵闹声,是罗清回来了吗?回来给她送行的吗?
有人过来,许伊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想要抓住他。手刚抬起就落下,她没有力气抬手。她想说话,想问罗清呢,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夫人!”有人抓住她的手喊她,是水秀,不是罗清,不是罗清,他不会回来了。
水秀紧紧的握住许伊人的手:“夫人,您别睡,您要用力,很快就好了!”
她想睡觉,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水秀,你不要再骗我了,你一直说很快,一直说很快,但一直都是说说而已。
门砰的一声打开,有人惊呼:“大人!”
许伊人朦胧的看到有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光,是罗清吗?
“大人有令,保孩子!”武学之人,气从丹田出,声音深沉有劲,一字一顿,像炸雷般响在耳边。许伊人猛的睁大眼睛,看到了云舒。
罗清,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何需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门砰的关上,将光也关在了门外。那一声巨响,让许伊人猛的抬起身子,她伸手想要抓住转身而去的背影,用掉最后一分力量,喊出最绝望的一声:“罗清!”
身体里有东西滑出来,许伊人身子一轻,软倒下来。房间里好像很乱,而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罗清,绝不原谅!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