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一句话

罗清没理她，转头问山明：“京城里今年可有哪位官家的子弟成亲的？”

山明不明所以，想了想答道：“年初，礼部侍郎晏大人的公子娶了太史令姚大人的千金；三月，太学学官舒家的公子舒郎中娶了孟州州牧阮家小姐；六月……”

罗清抬手制止山明，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山明道：“大人，他们成亲都送了喜帖来府里，大人不去，礼都是要到的。不同的官职送礼的轻重也不一样，故山明记得清楚。”

这每一笔开支都从他手里过，他自然记得清楚。但凡哪一笔是糊涂账，他也清白不了，管家哪有这么好当的？

罗清道：“以前府里没几个人，钱财没人管，放在厅堂的盒子里谁要谁取，送过来的喜帖云舒都给丢了。自你来了之后，府里也算有模有样了。别的不说，跟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关系倒是好了许多。”

罗清除了跟太子几个人交好，朝中官员联系不多。山明来了之后，各位官员生辰结婚生孩子各种礼数从没缺过。罗清深得皇上器重，现在礼到情义到，朝中官员见到他比往常热络了不少。

山明不知道罗清话里的褒贬，正想着怎么回复。就听瑶池骄傲的应道：“那当然，山明可厉害了，他还说以他的能力在府里当个管家屈才了。”

他跟瑶池夸海口开玩笑的，不过是想瑶池崇拜自己。瑶池就是个直肠子一根筋，山明的冷汗刷的下来，他张口想要解释：“大人，我……”

罗清打断他：“那确实屈才了，山明可有意向的职位，我改日见到皇上跟他说一声。”

山明是一品侍卫，曾拿过侍卫武赛第一名，文赛第二名，综合第一名。正要提侍卫长时被皇上调到罗府来。皇上对罗清是没话说的，挑选的宫女侍卫，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山明道：“大人，这都是跟内子开玩笑的话，当不得真。大人，没有其他事山明就告退了。”

瑶池很是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山明拖着她走了。有瑶池这样的内人，皇宫是不能回的，罗府怕也是呆不久。妻贤夫祸少，他这辈子怕是体会不到了。

罗清看着瑶池一边走一边挣扎，又想到那对小夫妻。女子叫的其实是舒郎，是他听错了？舒郎中他见过应该面熟，苏少夫人他应该不识得。可是为什么那女子有几分面熟，男子却不识得？

罗清想着就走到了归园，他推开房门，一室寂静。罗清有些心慌，转头看到水秀，立刻问道：“夫人呢？”

他声音有几分惶急，水秀诧异道：“夫人在花园里。”

罗清瞬间放松下来，觉得刚刚的心慌莫名奇妙。许伊人不在房间里，定然还在罗府，有什么可慌的呢？

许伊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花园的秋千长椅上，有黄叶落在她的头上衣服上，更衬得她孱弱无比。罗清走过去将她身上的落叶拿掉，将怀里捂着的红豆饼拿出来，拆了袋口递给她。

许伊人看着他，好一会才拿过去。她动作缓慢，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罗清看着有些心疼，他蹲下来，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微微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丹阳山的院子已经完工了，是你亲自设计的，巢工说要挂牌匾，你可有中意的名字？”

许伊人望着前方，一口一口的吃着红豆饼，摇头。

罗清道：“那你想个名字吧，待牌匾挂好了我们便去山上住些日子，山上空气好，可以好好养身体。”

许伊人将红豆饼吃完，罗清伸手将袋子和小纸碟拿过放在旁边。他蹲久了脚有些麻，站起来坐到许伊人旁边。

罗清若不说话，两人便是无尽的沉默。罗清道：“我将孩子抱回来，我们自己养，如何？”

许伊人转头看他，神色有些茫然，好似没有听懂。

罗清又道：“孩子生下来时身体弱，你身体也不好，所以皇上才将孩子交给太子妃殿下抚养。现在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就等着你身体再好一些，可以独立照顾孩子，我就将孩子抱回来，我们自己养。”

许伊人理解了他的意思，眼睛慢慢的睁大，渐渐的充满了泪水。罗清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许伊人伏在他的怀里，眼泪如决堤之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整个身子都在颤栗。罗清轻轻的抚着她的背，眼角有些湿润。

水秀说夫人很坚强，自生完孩子之后就没有哭过，每天很努力的吃饭睡觉。可是能哭是好事啊，就怕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几个月来，许伊人不哭不说话，她看似活着，可是感觉不到一丝生机，罗清内心其实很慌乱。孩子是娘的命啊，那就将她的命还给她好了。

罗清轻抚着她的背，等她停止了眼泪平静下来，才道：“这段日子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去将安生抱回来，我们一家就去丹阳山上住着，不回来了好不好？”

许久，罗清听见许伊人闷在他的怀里说了一声：“好。”

这是罗清回府以后，听见许伊人说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字。

罗清伸手擦拭眼角，声音沙哑：“那你要听话，每天早上起床先来花园逛几圈，中午最多只能睡一个时辰，吃完中饭再来花园逛几圈，下午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许伊人很快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