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忘日荷花

罗清坐上位，前厅黑压压的跪着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跪在最前面的是守门的顾锦和柯晨，瑟瑟发抖。

罗清道：“就算是养条狗，尚且知道看家。皇上养着你们，你们却连门都看不好。自己说吧，该怎样罚？”

云舒和云卷一左一右站着，听闻此言震惊的看着罗清，罚归罚，言语上如此刻薄，以前从不曾有。

顾锦听闻此言，心知无望，横了横心，道：“大人，卑职失职，自甘受死。”

罗清道：“拖下去。”

云舒云卷看他脸色不敢说话。柯晨大惊道：“大人，那人公公打扮，说是重阳祭天，下旨让大人和夫人一起去，卑职实在不察……求大人轻罚……”

罗清道：“好，给你们个痛快，留个全尸。”

旁边新调的侍卫将他们俩拖下去，柯晨大叫道：“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罗清一直待柯晨声音消失了，才扫了全场一眼。无一人敢跟他对视，全部汗涔涔身发抖。罗清道：“其他人全部降一级，罚俸三月，不服者，死。”

谁敢不服？其他侍卫齐声道：“谢大人。”

罗清道：“滚！”

山明和瑶池远远的看到府里的侍卫争先恐后往外冲。山明大惊，拉着瑶池跑过来，随手抓了个侍卫，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连声音都在发抖：“许国来了公公，给夫人宣了许帝遗诏。大人震怒，杀了顾锦和柯晨，我们全部降级罚俸。山明哥，我看你还是快逃命吧。”

山明奔到前厅就看到罗清坐在位子上，见他过来罗清抬眼看着他，眼如冰刃。山明双腿一软，跪在罗清面前。

瑶池手里拿着糖葫芦在厅门外探头看他们。立刻有侍卫将她拖过来，将她按在山明旁边跪着。

罗清声音不大，语调比冰还要冷：“去哪了？”

山明小心道：“大人说要搬家，我前些日子订了批箱子，今天去看做好了没有？”

罗清道：“做好了吗？”

山明道：“做好了，掌柜说下午全部检查一遍，明日一早便可以送过来。”

罗清道：“去了多久？”

山明道：“一个时辰。”

罗清道：“只是去看看，需要这么久？”

瑶池抢道：“山明说山里比城里冷，带我去买了两套衣服，然后去买了小吃。”

相对于山明的小心谨慎，瑶池晃晃手里的糖葫芦，一脸坦荡，无知无畏。山明手里确实抱着两套衣服。罗清看着瑶池不说话。

山明战战兢兢道：“大人，瑶池她平常就爱吃爱玩，所以才耽误了时间。她年纪小不懂事，大人若要责罚，责罚我吧。”

罗清道：“你若是努必些，她也是当娘的人了，哪小了？”

云卷噗嗤笑了，没笑完又努力憋住。山明捏紧了衣服，脸胀成了猪肝色。

瑶池嫁他时才十三岁，小他七岁多，平常就幼稚不懂事。山明从心底里就觉得她是个孩子。

罗清这般不依不饶是为何？山明道：“大人，瑶池平常上午都赖在家里睡觉，是我强行拖她出门的。”

瑶池在府里不干活不领月钱，全赖山明养，平常都睡到日上三竿，山明在厨房里给她热着吃的。瑶池早起去厨房里随便吃点，然后去小南那看看无悠，或坐在花园里荡秋千。正经吃完午饭就从箱子里摸些铜板出门闲逛，一直到傍晚才回。

瑶池生活规律，人尽皆知。府里下人杂役背地里都议论，说瑶池明明是个下人，过的日子却连大家小姐都自叹不如。山明娶这么个懒姑娘，真是倒大霉了。

府里杂事多，山明极为负责面面俱到，平常比较忙。想着若是上丹阳山，怕是好久不下来，便拉着瑶池出门逛逛，给她添些东西。怎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瑶池咬了最后一个山楂球嚼着，歪着头看罗清。

罗清盯着她道：“我若杀了山明，你待如何？”

云卷忍不住道：“大人……”

山明震惊的看着罗清，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这是不是太过了？

瑶池停了咀嚼，想想道：“我就给他守寡呗，总不至于跟他一起死了。”

满不在乎的语气冲淡了满室杀气，山明不再吭声。

罗清道：“罚跪一个时辰。”

罗清刚走，瑶池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肘碰碰山明道：“山明，我们离开这好不好？我们到船上去，你当船夫，我当船娘。你也不用跪任何人。我们驾船走天下，多自由自在。”

这不是瑶池第一次跟他提。山明觉得她确实不适合府里生活，也是动了心思。但现在他跪得直直的，道：“你怕什么？我若真死了你也不必给我守寡，再嫁就是。”

瑶池用手中的棍子戳他后背，气呼呼道：“小气鬼，小心眼。”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许伊人闭着眼睛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被绑得紧紧的，她也懒得费心思去解。待手酸了才慢慢将双手从头顶收回来，落到床上时砸到个东西有些疼。

她摸索着将东西拿在手里，放到面前才睁开眼睛，是个荷包。天青色的底上绣了一幅荷花图，底下默默的流水，翠绿的荷叶，或开或闭的荷花，叶子和花上的水珠都晶莹剔透，光这份绣工，该是上上之作了。

在荷包两面的左下角，各绣了一朵并蒂莲，一边是饱满的骨朵，一边正迎风怒放。并蒂莲不大，在角落里不起眼，但许伊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荷包右上角有六个绣字：忘日荷之藏心中。

许伊人用手轻抚这几个字，她只知道映日荷，第一次见到忘日荷，想来是孤漏寡闻了。他们日日在一起，倒从来不知道他揣着这么个宝贝。

荷包里面装了个硬硬的东西，许伊人用手摸了下，大概是个玉制吉祥物，不外乎是保平安的。

这是哪个女子的深情厚意，被他珍藏得好好的。许伊人将荷包捏在掌心，慢慢等着，罗清却一直没回来。

彩霞过来要帮她解开双手，许伊人避开，道：“大人呢？”

彩霞道：“大人出府了。”

许伊人道：“什么时候回来？”

彩霞道：“奴婢不知。”

许伊人道：“退下吧。”

彩霞有些犹豫，许伊人道：“怎么，罗府夫人连个奴婢都差遣不了？”

彩霞觉得罗清和许伊人十分相似，看起来毫无威胁，说起话来都迫得人心慌。彩霞退下去，将门轻轻关上。偌大的房间只余许伊人呼吸声和心跳声相闻。

许伊人等了太久，干脆将荷包塞到枕头底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