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去了地牢,狱卒看到他有些吃惊,罗清对这个死囚可真不一般。
狱卒捏着鼻子过来正要给他开门,罗清道:“不必,我就看看。”
狱卒道:“大人,这人命可硬,死牢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批,他还撑着一口气在,不过命再硬也撑不了几天了。”
罗清不说话,狱卒瞧他脸色也不敢再多话,退了开去。
罗清站在牢房外,牢房的腐臭味自冲口鼻,地上有虫子在爬。苏一文感知有人来,动动身子就有虫子钻进钻出。
罗清看到地上的小酒坛,这酒苏一文没喝,用来擦洗身子了。果然是苟延残喘,贼心不死,可惜再倔强,终归难逃一死。
罗清眼里有恨意,当初苏一文问许伊人会不会死,罗清说:“只要你们不去打扰她,就不会。”
他费了多大力气将许伊人救回来,他等了多久才等来许伊人一心一意。许伊人愿意划地为牢,他便愿意将这牢笼的风景布置得如她所愿。
现在,又是谁的主意?在这关键时刻将这道遗旨送进来。不论是谁他都不饶恕。
罗清看了太久,狱卒探过头来看看又缩回去。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半死的臭人,到底是哪里好看,罗清怎么也不嫌弃?
罗清回府后去了书房,不知不觉就呆到天黑,今日无人敢打扰,连云舒都不敢敲门。罗清觉得自己疯魔了,怎会这样对许伊人?许伊人先被遗旨刺激,又被他刺激,不知道现在样了?
罗清回归园时,看到彩霞在屋外候着,他问:“夫人怎样了?”
彩霞道:“夫人好像睡着了。”
罗清皱眉:“什么叫好像睡着了?”
彩霞小心答道:“夫人不让打扰,奴婢只敢在门口偷偷看。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罗清站着不动,彩霞腿开始发抖,扑通一声跪下来。她来府上时就听说罗府对待下人宽和大方,她本还挺高兴,怎知实情如此。
罗清进房间里去了,彩霞还跪在那里起不来。云卷看不过去扶了她一把,道:“你去厨房里把吃的端过来。”
许伊人缩在床上,手还是原样绑着,连被子都没盖。罗清刚坐在床沿,许伊人就睁开眼睛看着他。
罗清松了绑带,拉过被子将她盖好:“这婢女连伺候人都不懂,明儿给你换个。”
许伊人道:“何必跟个婢女计较呢?”
罗清道:“你身体还没好,万一受凉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许伊人道:“该好的早就好了,好不了的也只能这样了。”
所以她什么都知道?其实以她的聪明,又岂能猜不出来。罗清转过身子,双手交叉望着烛火。
罗清自认聪慧,甚至觉得自己有读心术,现在却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做了?好像在这段关系当中,累的从来都是他,是他在费尽心力的维持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
许伊人看了他一会,坐直身子从后面抱着他。罗清僵着身子,不敢置信。
许伊人声音幽幽:“罗清,我们怎么办啊?”
罗清拉开许伊人的手,一只手扶着她的肩,道:“伊人,你曾说若我无意成就霸业,我们就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过我们俩的日子。今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了吗?”
罗清将她的下巴抬起,道:“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要再欺骗我。事已至此,你跟我说实话。我给你选择,只要你不骗我。”
许伊人看着他,好久才道:“我有一个弟弟叫许诺,我将藏在圣安寺。秦风出师之后,我让他想办法将我弟弟带回许国,如果他安全回去了,我便跟着你去天上人间呆着,再也不管这些家仇国恨。所以,他回去了吗?”
罗清道:“我没找到他,苏一文说他回了。”
许伊人道:“那你呢,你也决定放下这一切吗?”
罗清道:“我从来就无意霸业,我本就是臣子,国家有皇上和太子,跟我没有关系。”
许伊人道:“你若真的辞了官,我们去天上人间要怎么生活呢?还要带着侍卫、奶娘、婢女和杂役。你我都干不来粗活,若要皇上接济,那你辞与不辞有什么区别?”
这是怕他养不活一大家子?罗清伸手理了理她睡乱的秀发,道:“这些日子我命太学生帮我滕抄医书,到时候一起带去。我本就粗懂医术,假以时日,定能学个大成。我们可以在天上人间开医庄,不分贫富,不分国家,不分老少,不分男女,只要来求医的应治尽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天上人间就会成为天下最大的医庄。前两年这些杂役先用着,等医庄出名挣钱了,再给你多添几个。你若想要威风,可按照皇后的仪仗给你配丫环侍卫。毕竟皇后只是一国之后,庄主夫人可是天下人的夫人,如何?”
从婚礼开始到现在,罗清想的就是不要亏待她。许伊人眼里有亮光在闪。
罗清又道:“等安生长大了,若是想继承医庄也可以。若他想四处游历行走江湖我们也不勉强。到时候天下之人都尊他为恩人,比一国太子还要威风。毕竟太子靠的权势,医庄家的少公子靠的恩泽,你觉得可好?”
当然好,罗清的安排从来都不出漏子。许伊人哽咽道:“我不喜欢他叫安生,可不可以换一个名字?”
罗清道:“那你喜欢他叫什么?”
许伊人道:“他是我生的,就叫许生好了。”
罗清道:“好,从现在开始,他就叫许生。”
我日日带着的孩子是不是我亲生的?许伊人不敢问。她既已背弃了一切,便再也没有寻求真相的资格。罗清说什么,她便只能信什么。
许伊人哭着道:“等许生长大了,要给他多娶几房夫人,生十个八个孩子。这样等我们老了,也算是儿孙满堂。”
罗清道:“好,听你的。”
罗清俯身吻掉她眼角的泪珠,道:“你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登栖凤山时,许伊人说挑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住着,他从不当真。但现在他决定赌一把,试试运气。
娘,你说的性格跟你相像,我的命运也会跟你相像。娘,你会不会有也看错的时候?娘,我会赌赢的,对吧?
许伊人将眼泪在他胸前擦干,抬头吻上他的喉结,伸手去扒他的衣服。一晌贪欢可以暂时忘却,一时迷醉才能不生痛楚。
彩霞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看着床前一地的衣服和帷帐里纠缠的身影,不知所措。云卷伸手过来轻轻关上门,道:“先放厨房里热着。”
水秀大宫女的身份名符其实,彩霞真是不能比,一点眼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