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看着他,好久才道:“殿下不是怀疑臣和皇上有不可告人的感情?”
安然道:“不可告人的感情你以为是什么?难不成父皇对你有非分之想,把你当娈童男宠,你自认为正人君子,心私倒是龌龊得很。”
罗清心里躁得慌,拿过酒壶给自己倒酒,一连喝了三杯。安然道:“你怎么不说话?”
罗清道:“殿下要听什么?”
安然道:“你娘长什么样?”
罗清眼眶有些泛红,娘是他心底不可触及的柔软。别人提起还好,安然主动提起,叫他怎么回?罗清不想在安然面前提起娘,问:“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罗清声音很虚,神情还带着恍惚。
安然跟着软下来,道:“这些年父皇对你纵容,我对你无条件信任,种种不必细说。我就问你,古往今来,哪个臣子大婚能跟太子同礼同规格?哪个臣子所出交由太子抚养?父皇不想说,你不想承认,我自然懒得揭穿。我是太子之尊,你锦衣华服从不委屈,大家各得其所各自欢喜。但现在不一样,你若是要为一个女人,为一个危险到能随时置你于死地的女人背弃我们,你这不是逼着我挑明吗?”
安然说能得到父皇和我的双方信任,恐怕只有你一人。有时,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这么信任你?
安然说罗清,你若生的是儿子,那就结拜成兄弟,若是女儿,那就……
安然说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知避嫌,幸好本太子心胸宽大,这要换了别人,怕是诛你九族都不够。
……
罗清道:“所以,殿下以前都是试探我?”
安然道:“我就是看你会不会主动承认。结果呢,你骄傲自负自认聪明,把别人当傻子就算了,还把我堂堂皇太子当傻的。”
罗清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舒展又肆意。
安然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罗清道:“许伊人跟我成亲不久,就猜到我的身世。我当时还在想,我为官多年殿下从不起疑,只当我恃才放旷。若有朝一日你们俩为敌,你怕是敌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殿下英明,臣甚欣慰。”
安然不屑的哼了一声:“我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明明就大我一岁,经常以长辈口气说话。父皇这么多年没遮掩过,别人自当他重才惜能。可你呢,你在我面前有遮掩过吗?谁会用你这种语气跟太子说话,我跟云宵玩得再开,他在我面前都有几分拘谨……身为太子,不该这么冲动易怒没有风度。”
安然模仿着他的语气,说得甚是夸张。
罗清看着他微笑,道:“其实我们差了两岁,我是头年孟春生的,你是第二年残冬生的。”
一岁跟两岁又有什么差别?安然道:“父皇跟母后关系不好由来已久,毕竟当年兵变,你也该听说过……直到你出现,父皇宠你,母后不喜欢你,那时我只是怀疑你长得像父皇曾经喜欢的人,后来发现你对母后也不待见。你跟父皇母后之间的那种互动,让人感觉你们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我才觉得事有不对。父皇身边的人除了几个衬心的,其他人都换过好几拨,必然是为了隐藏什么。”
安然说着面上有几分伤感:“我没有刻意去打探,一是知晓之人必定深得父皇器重,我非要逼问实在不妥,二是身为晚辈去探听父皇母后之事也不孝,三呢母后这些年过得苦,我若旧事重提,她必定伤心……我不挑明,是因为我觉得相安无事也很好,没有必要打破平衡。”
安然面面俱到,考虑周全。罗清听得认真,感慨道:“原来是臣小瞧了殿下,不过殿下心胸宽大,必然不会介意。”
安然追问道:“别人不敢说,但你可以提。你告诉我,你娘跟父皇是怎么回事?”
罗清语气如常,听不出半点破绽:“娘没跟我说过,想想不外乎是始乱终弃的戏码。我娘乡野出身,跟皇后公主身份自不能比。若非皇上和皇后联姻,皇上也不能夺了琼国皇权并两国为一,安国也不会有今天这般盛况,是吧?”
安然不可思议道:“时至此刻,你还要撒谎?”
罗清道:“殿下何意?”
安然道:“你娘若真乡野出身,断然生不出你这般模样的儿子。我就是奇怪,你比我大,父皇定是先遇见你娘。若父皇真喜欢你娘,为什么不直接立你娘为正妃。母后能力再强,身份再显贵,废正宫可是天大的事,纵观安国历史,就没有过先例。所以……”
罗清打断他:“所以,其实就是一段露火姻缘。我跟皇上的关系,并非殿下所想。大概是皇上年青时负了我娘,现在年纪大了有几分悔意,看我跟我娘长得像,对我宽容罢了。”
安然作势要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跟父皇当面对质……看你还把我当傻子……”
罗清抬手往下压了压,道:“殿下息怒,有话慢慢话。”
罗清语气平和,神情间很放松。相反安然情绪颇为激动,他道:“你不想认自己是皇子,我不会逼着你。你比我大,若是有大臣无事生非,提议立你为太子,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倒誓死抵赖,给你脸了是吧?”
安然说得不客气,罗清也不生气,道:“殿下,嫡庶有别,你身为皇后嫡子和独子,无论如何我是争不过的。更何况,我也不无意于太子之位。”
安然道:“若你真有意于太子之位,我可以让贤。这太子也不好当,上要兼顾父皇母后,下要考虑大臣百姓,若是当个王爷可以整天无所事事,岂不快活。”
罗清点头,赞同道:“殿下说得对,臣现在就只想当个无所事事,快活恣意的人,请殿下成全。”
安然瞪着他:“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我今天话撂这里。你想去丹阳山住着不回来,你想将兵符给我,你想让我跟父皇说你辞官的事,门都没有。你不是挺厉害吗?那就不要认怂,有本事自己去说啊。”
罗清想了想,道:“行,重阳之后,我自己去跟皇上说。”
安然道:“你真是油盐不进。这么多年我没说,今天才挑明,你这么聪明,猜猜为什么?”
罗清也不猜,直接问:“为什么?”
安然道:“因为我后悔了。”
罗清道:“后悔什么?”
安然道:“我后悔留了许伊人性命。”
罗清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安然道:“我当初带她回来,也不是看上了她,我不沉迷女色你是知道的。”
罗清道:“我知道,因为叶湘兰。”
安然道:“对,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兰儿,我带她回来的前提是,我有把握控制住她,若她有反心,我会杀她。可是父皇不放心,非得将她赐给你。我没反对,一是你该成亲了,你这些年为官尽心尽力,却从没将官位权势放在心上,你若成亲生子自然也就能定心。二是我跟父皇的想法一样,认为你制得住她,要么让她没有有力去反,要么她若有反意你能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