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倾家荡产

山明指尖来回转着碎银子，想着以后的生计要怎么维持。瑶池看他愁眉苦脸，突然问：“你没在钱庄存点钱急用吗？”

山明立刻有些激动：“我月钱多少你不清楚吗？你每个月花多少你不清楚吗？我哪来的钱存在钱庄里？”

瑶池花钱极有原则，有就多花没有就少花，不知节俭从不超支。每个月无论发多少钱，到下个月发月钱时大概能余五十文。说她不知节制吧，偏偏算得这么好；说她节制吧从没余钱。除了女娃儿爱吃的零嘴，也没见给家里添个什么物件。

瑶池有些心虚，道：“那我们成亲之前呢？你在禁军这么多年，总得存点钱娶媳妇啊。”

说到这个山明似是有些痛心：“确实存了点，不过我拿来娶媳妇了。”

瑶池睁大眼睛，道：“我们成亲你可没花钱，当时大人和夫人说帐都算府里的。不对……你在我之前还娶过谁？”

瑶池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山明赶紧嘘了声：“你小声点。”

瑶池伸手揪山明的胳膊，压低声音：“快说，你还娶谁了？”

迟疑一秒她就将肉揪下来。山明看她凶恶紧张的样竟有几分高兴。成亲虽然是瑶池先提出来的，但日子过到最后，他总觉得瑶池好像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反倒是自己紧张她到不行。

山明扣着瑶池的手腕，连声道：“就你就你，我就娶你一个，钱我都给你哥了。疼疼疼，你先放手。”

瑶池扬声道：“我哥？”

山明自知失言，立刻转口：“咱哥。”

瑶池倒也没注意到称呼，径直问道：“你给了他多少？”

山明道：“全部，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瑶池下意识的捏紧手。

山明疼得俊脸挤成一团，低喊道：“哎呀，疼啊……”

瑶池赶紧松手，生气道：“你对他可真大方，一给就是全部家当。你给我花钱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非得兑成铜板，生怕我一下子花完了。我是那种败家的人吗？”

她不是吗？这是气糊涂了连最基本的认知都没有了？山明腹诽。

瑶池恨恨道：“他看你老实骗你呢。他整日里骗女孩子就算了，竟敢骗到我头上来，下次见到他没好事。”

瑶池咬牙切齿十分凶恶，山明只敢用眼角余光瞄她。他们这两兄妹见面时看起来感情真好，现在谈起钱来跟仇人似的。真是好兄妹明算账。

瑶池又问：“什么时候给的？”

山明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成亲的时候。”

瑶池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说了上次他来府里我就可以把钱要回来。”

山明宽慰道：“算了，都是一家人，也没给外人。”

瑶池没山明这么宽厚，她露着白森森的牙齿，那模样若是龙蟠在她面前，她应该能扑上去恶狠狠的咬着不放。

瑶池突然觉得不对：“成亲的时候给的？那就是我的聘礼？他拿了我的聘礼？在他眼里我这个亲妹妹聘礼只值六十两？”

山明沉默。不管瑶池值多少钱，他都只有那么多。他无父无母无官职只是个普通禁军，月俸加比赛奖励就攒了这么多。

瑶池万事不放在心上，如有例外那就是钱。六十两银子啊，可以在康城买个二室一厅的小房子，他们若是被赶出罗府，至少还有个落脚之地。现在好了啥都没有了！

瑶池很是痛心，她的聘礼竟然被龙蟠给私吞了。她站起来抚着胸口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她站到山明面前，苦口婆心的规劝：“你要记得，以后别人跟你谈什么都行，打架斗殴杀人犯法什么都行，谈钱你就得拒绝。感情可以无中生有，命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钱多难挣啊怎能随便给别人，真要给也只能给我啊。”

钱财乃身外之物，花完还可以再挣，命没了就真的没了。再说，既然知道钱难挣，她怎么不知道省点花。他没跟瑶池成亲之前尚且给自己攒了买房子的钱。跟瑶池成亲之后买房子的钱没了不说，全部的家当就手里这两碎银子。非得用个词来形容，就是倾家荡产。山明不跟她争，顺着她的话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瑶池顺了意，坐回到椅子上，好一会感动道：“山明，你对我真好，为了娶我耗尽所有倾家荡产。”

山明第一次觉得他跟瑶池也是有默契的。至少对这件事情的认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山明将佩剑拿出来细细看着，剑鞘上面有豹纹，刻着御赐侍卫武赛一甲字样。

瑶池道：“你要去卖艺吗？这个我擅长。我以前跟爷爷行走江湖时常干。你去卖艺的话我负责收钱。不过不能穿成这样，要穿得破烂点看起来可怜别人才会多给钱。康城里有钱人多，兴许我们能多挣点。”

山明头都不抬：“不卖艺。”

瑶池问：“为啥？”

山明道：“不为啥。”

瑶池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京城里你熟人多，怕丢人呗。”

山明道：“这剑应该值个十两银子，我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省吃俭用的话，应该能撑几个月。”

瑶池瞪大眼睛，道：“御赐的剑你不供起来就算了还拿去当？谁敢要？这不还有夫人在吗？这院子又没被偷，随便当个东西不比你这剑值钱？瞎操心。”

山明觉得很有道理，收了剑道：“你脑子挺好使啊？”

瑶池道：“谁像你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山明还来不及争辩，在摇篮里躺着玩的许生突然哭了。山明起身抱起许生，道：“胖大厨说大人每天三餐，孩子每天八餐，这会肯定又饿了。”

山明摸了一下，道：“尿湿了？我去给他换个尿布。”

瑶池跟着起身：“我去厨房里给他打碗米汤，你去给他换尿布换衣服。”

瑶池端着米汤等了好一会才见山明过来。他额头上隐有汗意：“养孩子可真不容易，比杀人都难。”

只是换个尿布换个裤子，看把他急得。山明似是看懂了瑶池的眼神，道：“我也不是不会，就是他一直哭，我心里急得慌。”

瑶池坐到山明旁边，舀了一勺米汤送到许生嘴里，许生像是饿急了的小兽被安抚了，立刻止了哭声。

瑶池一勺一勺的喂，许生一口一口的吞。山明不知不觉的将目光放到瑶池身上。她这个样子真是既耐心又娴静。若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应该会是个好母亲吧？

瑶池喂完孩子，抬头看到山明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神似乎十分奇怪。

瑶池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山明回神笑了下：“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这算是山明的甜言蜜语？瑶池突然想到许伊人好像说过一句：“你要是长得丑，他能娶你？”

她不是什么大美人但绝对不丑，没有必要假设长得丑去考验人性。瑶池微笑道：“你也长得好看。”

山明诧异道：“大人那样的才叫长得好。”

瑶池不以为然：“在我眼里你就长得好。大人太白太瘦不像你有男子气概。”

山明这样的在禁军当中算是不错，来了罗府之后见多了人上人，难免觉得自己普通。以前罗府人多，山明性格谨慎自然话少。这会只有他们俩人，山明意外的有了聊天的兴致。

山明道：“那跟你……咱哥比呢？”

大人是天上神仙可望不可及，但龙蟠跟他们是一家人，总得分出高下。不说分出高下，至少也不能差太多。

瑶池认真打量他，道：“论长相嘛肯定哥强，不过他没有你可靠，综合评价你胜出。”

山明眼睛亮了起来：“哥哪里不可靠？”

瑶池道：“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拿着我娘的珍珠装富家公子，油嘴滑舌到处行骗，经常有女孩追着他跑……呸……”

山明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确实胜出。他看瑶池愤愤不平，问：“我看你跟他感情很好？”

瑶池道：“他是我哥，我跟他感情当然好了。不过我是不会嫁他那种花心大萝卜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踏实可靠稳重有耐心。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肯定也会是个好父亲，我努力当个好母亲，这样孩子才会幸福。”

他正想着瑶池以后会是个好母亲，瑶池就夸他以后会是个好父亲，还说以后要努力当个好母亲。山明瞬间觉得心中有泉水滑过，清澈柔软。

瑶池脸上是难得的认真。山明突然想起罗清说：“要是山明努力点，你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

平常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两三个了，他们这么久却没有动静？瑶池人年轻看着身体就好，难道真是他有问题？可他明明也挺健康壮实啊。

瑶池看他出神，手肘撞了他一下，道：“想什么呢？”

山明讪讪的笑，将孩子放到摇篮里，拿起碗勺道：“你看着孩子，我去洗碗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