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今儿个也不早了！”裴颜发话，墨璃和洛骁老老实实的就准备回房了，途径客房时，发现柳如言的房间灯还亮着。

“少爷，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柳老头！”墨璃停下脚步看着柳如言的房间对洛骁说道。

“怎么，怕他跑了啊？”洛骁也看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灯火照耀下，有人影还在晃，依稀可见是柳如言的影子。

墨璃点点头说“：这老头在我这是没有信誉可言的，再说了他要是跑了，属下找都不知往哪里去找，可不得看好了！”

洛骁失笑，这师徒二人，一个正经的要死，一个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没个正形，有的时候洛骁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性格如此截然不同的二人怎么就会是师徒呢！

“那行，本少爷回去休息了，今天累死了，回去睡一觉，明儿个还得继续去宫学听老刘头念经，走了！”洛骁和墨璃打了声招呼后就回房去了，墨璃见洛骁走远了，这才往柳如言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站在门外敲了两声门，然后说了一句“师傅，是我！”

柳如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身去开门，打开门就只有一个墨璃，柳如言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那位小少爷，于是抬起头看着墨璃说“：你家小少爷呢，怎么没跟着你一块过来啊！”

“回房休息去了！”墨璃回答，然后看着还杵在门口的柳如言说“：我说师傅您能让我进去吗，咱们非得站在这吹冷风吗？”

柳如言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往旁边让了让，墨璃踏进屋子，柳如言关上房门，跟着她走到了先前自己摆弄东西的那张桌子那，墨璃看了一眼桌子上某人画的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说“：您这画的是什么啊！”

“人啊，看不出来吗？”柳如言拿起其中一张凑到墨璃面前，指着上面画的一个像是人又不像是人的东西说“：为师在画人体的穴位走向，最近听说北方有一位巫医，他光靠看人体穴位，就能治病，是不是很神奇，所以为师也来研究研究。”

墨璃伸出手探了探柳如言的额头，然后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没发烧反而说起胡话来了！”

“谁说胡话了，为师这是在很认真的研究！”柳如言非常严肃的说。

“我说柳先生您学医快一辈子了，有听说过这光看穴位就能把病给治好的吗？”墨璃坐下看着桌上画着的人体穴位图，开口问柳如言。

柳如言摇摇头，沉思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您自己就是学医的，这真真假假的您还分不清吗，没事就歇着，这么晚了不睡觉竟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啊，不困啊你！”墨璃开始数落，柳如言听着墨璃不停的唠唠叨叨的，突然开口说“:小阿璃，师傅，师傅想给你说个事！”

墨璃停下了，看着柳如言突然严肃了的脸色，“什么事啊？”墨璃开口问，柳如言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老实说还是有点奇怪的，这老头子不正经了几十年，突然认真起来，倒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柳如言把桌上的东西弄到旁边去，然后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摸出一把很漂亮的步摇，那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步摇很漂亮，可以看出平时被人保护的很仔细，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墨璃看着自家师傅突然拿出了这只步摇出来，一时有些不明白这人想要干什么。

“若师傅说想找个人回去成亲，你，会同意吗？”柳如言抬头看了墨璃三次，才总算把这句话问出来了，墨璃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这个人会问这种问题，毕竟柳神医光棍了大半辈子，虽然总是喜欢拿人家姑娘开玩笑，但却从未上过心，所以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墨璃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后，墨璃才出声，她看着柳如言有些紧张的脸色问了一句“：是那位花魁姑娘吗？”

柳如言点头，墨璃又问“：师傅，你和那位姑娘是旧识吗？”

“为何这么问？”柳如言有些意外，这徒弟是不是太聪明了点啊，这是怎么猜到的啊！

“因为师傅您很少对人那么上心？”墨璃解释道“：三天两头的去给人家送这个送那个，人家生病受伤，您连银子都不收，就这样把大把大把的好药都给了她，还亲自煎药，咱们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吧！”

“谁，谁说的，你小时候生病哪一回不是为师给你熬的药啊！”柳如言辩驳道。

“师傅，您别扯开话题啊，所以您和那位花魁姑娘到底是不是旧识啊，还有你这步摇是人家送你的吗？”墨璃手指着柳如言手上的步摇继续问。

“算是旧识吧！”柳如言给了墨璃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她曾经是你娘的好友，自从二十五年前她家出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这次能见到她也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当时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呢，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流落到烟花之地。

“她还认识我娘？”墨璃有些意外，那位花魁姑娘居然还曾经是娘亲的好友，原来是少时就相识了啊！

“嗯！”柳如言点头“：她和你娘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她和你娘一个学医，一个经商，感情可好了，每个月她都会从山下上山来看你娘，给你娘带好吃的，那时候我就远远的看一眼，长得很漂亮，知书达礼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所以，您是一见钟情了吗？”墨璃开口问。

“算是吧，毕竟那时候年轻嘛，看见漂亮姑娘谁不喜欢啊，于是我就开始向你娘打听她的事，知道她姓白单名一个月字，是城下卖布料生意白老板家的独生闺女。”柳如言回忆时，眼睛里都带着笑意，这是墨璃从未见过的师傅。

“所以您这次寻到她了吗？”墨璃轻声问道。

柳如言摇摇头，“没有，她只说来京都给皇帝献艺，可京都这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到底去哪里找人！”

“那就顺其自然吧！”墨璃撑着下巴说“：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既然寻不到，不如就耐心的等候吧，反正说你们有缘，终会相见，若无缘，您也不必太执着，不是吗？”

柳如言抬眸看着墨璃，不太相信这话居然会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记得以前只要有看上自己的女子来谷中，这丫头都会露出一副非常可怕的表情把来人给赶走，站在居然会愿意自己娶一个女人入谷，看来这心里有了人，果然连性情都不太一样了啊！

“师傅，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墨璃感官敏锐，不用抬头都知道对面的老头在打量着自己，墨璃不太习惯别人的注视，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师傅也不习惯，于是在某人的再一次叹气时，墨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为师就是在想，我家这么好的徒弟，怎么就看上那个啥都不行的洛骁了啊，你说说你从小到大追着他屁股后面跑，他犯错你给他擦屁股，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嫌累的慌啊！”柳如言伸手揉了揉墨璃的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师傅，您别老薅我头发好不好！”墨璃把柳如言的手从自己的头顶上拿下来，然后一边整理着被某人弄乱的头发，一边回答师傅“：不累啊，少爷他对我很好啊，虽然有点小脾气，可是那也是对旁人啊，他呢很孝顺，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头却十分关心干爹和干娘的，上次跑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给干爹买好药治腰疼的毛病，他呢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很温柔呢！”

“我看你呀是没救了，就栽在这臭小子身上了！”柳如言戳着墨璃的脑门和她对视着说“：可他呢，他心里有你吗，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女子，一直把你当成男孩子，你说这眼神是有多不好啊，是男是女就看不出来吗，是不是傻啊！”

“不准说少爷的坏话！”墨璃凶巴巴的说，柳如言一瞬间觉得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这还不算这徒弟还上赶着凑上去，真的是要气死自己这个做师傅的啊。

“少爷少爷少爷，你眼里啊除了你家少爷就没别人了是吗？”柳如言没好气的说，今天看见的那位小公子他就觉得不错，长的不错，而且看上去家境也十分好，关键是对徒弟也很上心，不比姓洛的那小子好多了。

“有啊，还有干爹干娘和师傅你啊！”墨璃小声的回答，她觉得自家师傅似乎有点生气了，而且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一种非常无奈的感觉。

“这次你跟我一块回去！”柳如言突然扔出这么一句话来，真的是越想越生气，那个臭小子今天还追着自己满院子跑，吃晚饭自己还脑子一抽居然指点起他的功夫来了，真的是喝酒喝上头了啊！

“我不！”墨璃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果断拒绝了“：我不回去！”

“怎么，为师的话没用了是吧，说话都不好使了是不，你待在这干嘛，陪小少爷胡闹，整天不着调，不行你这次必须跟我回去！”柳如言态度强硬的说。

“师傅，您怎么这样呢，变脸比翻书还快，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要回去你自个儿一个人回去吧！”墨璃也来了脾气，居然直接冷下了脸，然后站起身朝着柳如言揖礼告辞“：不早了，徒弟就不打扰师傅休息了，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擦，弟子明儿个再来看你！”说完也不等柳如言回答，径直离开了柳如言的屋子，还给柳如言关上了门，让柳如言气的跳脚，这徒弟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柳如言气呼呼的上了床熄灯，翻来覆去的，他刚刚的话虽然一半是生气的缘故，可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不放心将墨璃继续留在这里，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有人盯上了墨璃，一旦墨璃罪臣之女的身份被人发现，等待着她的就是一死，这个徒弟是师妹拼死才送出来的，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护她安全，京都太危险了，实在是不能留在这儿啊。

墨璃在屋子外等了一会儿，见等灭了，这才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她知道师傅他并不讨厌少爷，他只是替自己感到不值，墨璃陪在洛骁身边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虽然墨璃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可墨璃没几个月都会住几天将军府，两个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可十年过去了，他家的少爷还是呆呆傻傻的，还是没有发现自己女子的身份，依然只是把自己当哥们，当兄弟。

墨璃在柳如言屋子外面的长廊上坐下，轻轻的叹了口气，白天洛骁告诉自己他们是哥们的时候，墨璃真的是非常的难受，你说这个人是有多么呆，到今天了还没有发现，那一刻墨璃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失望，她已经在他面前伪装了太久了，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她也想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穿女装，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不想做兄弟，想做能陪在他身边的人。

墨璃在廊上坐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回自己的卧房去了，途径洛骁的屋子时，发现那屋里居然还亮着灯，墨璃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敲开门问问洛骁怎么了，而是神情懈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也没开灯，就这样摸黑上了床，整个人摊在了床上。

洛骁其实是看见墨璃回来的，他站在窗边，那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刚好看到墨璃回来的，他瞧见了墨璃，站在自己房门外脸上露出很寂寥的神情，墨璃从未有过这种表情，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可如此难过的样子却是重开都没有，那一刻原本想叫他进来的洛骁突然就没有勇气了，他看着墨璃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可那屋子却没有亮灯，洛骁打开窗户，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那间屋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白天墨璃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兄弟吗，洛骁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非常的难过。

洛骁搓了搓脑袋，熄了灯上床睡觉去了，可脑海中却不由想起今日林玉河对墨璃殷勤的样子，今日南宫浩宇说的话问徘徊在自己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