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雅间

宁簌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吵，她揉着有些发疼的额边，露着假笑同两人道：“问我做什么？”

“喝酒都不再喊上我了，是三个人的友谊必终有一人要退出吗？”

元枝爱酒，往日她要喝时，必然会拉上宁簌，并且不许她不喝。久而久之，宁簌的酒量也因她变得好了不少。

元枝以为她是真的气了，看向卫姝玉的眼神便凶狠了些，她又忙去哄宁簌：“簌簌，喝酒之事不过卫姝玉临时起意，我们并非故意抛下你的……”

元枝粗枝大叶惯了，而宁簌可不会如那些世家姑娘那般娇滴滴的说几句便气性上来，两人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大的矛盾，或是谁气恼了另外一人去哄的情况。

轮到真的有这般时候时，元枝自然慌得手足无措，在她的印象里，宁簌自不是个会胡乱找事的人，且脾性又好，眼下她都这般说话了，定然是气得狠了。

瞧见元枝这般，卫姝玉不免也跟着正色了起来，她有些懊恼方才将所有的锅都推到元枝身上，正斟酌着话，她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一二时，却见坐在案前的宁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立在案前，犹如犯错的孩童的两人登时呆了一呆。

还是卫姝玉率先反应了过来，她顿时也笑得眉眼弯弯，扑了过去搂着宁簌便笑闹道：“好哇，原来你是在故意逗我们玩儿？还亏得我俩这般地心慌慌，宁簌你过分了……”

元枝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宁簌明晃晃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元枝这才信了卫姝玉的话。

几人笑闹了一番后，元枝将不正经地挂在宁簌身上的卫姝玉扒拉了下来，一边还道：“总欺负簌簌做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柿子挑软的来捏？”

这话说得十分地有歧义，听得宁簌眉梢就是一扬，喊她：“元、枝！”

被扒拉了下来的卫姝玉倒也没有再不高兴，而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兴奋地冲宁簌道：“簌簌，京中的绢绫坊是你家的铺子罢？”

宁簌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么问，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如今绢绫坊依旧生意很是兴隆，自平定了庄子里的事儿后，仿佛上回布匹庄子的燃焉草，是她幻想出来的一段话本情节，现今回想来看，总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那明日……能否带我去瞧瞧你们庄子里还未挂出来的新样式儿？”

卫姝玉那双清澈的眼里尽是渴望的目光，实在是宁簌心中已然对那出自北垣城的燃焉草仍有警惕，听及卫姝玉要去看布匹庄子，她几乎想也未想地一口就回绝了。

且不说那庄子里头还有没有未拔除的细作，便是关于燃焉草之事，便不能令卫姝玉听到丝毫的风声。

卫姝玉却以为她的迟疑不定，是不愿给她看那些库存的新样式，她便只好软言软语地哀求道：“簌簌……绢绫坊出的布匹与成衣都十分符合我的胃口，每每一出新款式我便都买了，可你们家铺子的新款实在是太难等了，我就想提前挂个号儿，可不可以嘛……对了，价钱真的可以好商量的！”

她祈求得万分诚恳，宁簌险些就要抵挡不住应下来，可到底理智尚存，她可不能让卫姝玉去布匹庄子。

若是卫姝玉去了那儿出了什么事儿，她便是有九条性命也不够提督大人嚯嚯的，更承受不住卫姝玉那几个妹奴哥哥们的滔天怒火。

总之，就是不行、不可能。

“你若想看新样式，我便命人从庄子里取回来给你看。”

宁簌瞧见卫姝玉肉眼可见黯淡下去的神色，连忙补充了几句：“你放心，你若要买绢绫坊的东西，价钱上我自不会坑你的。”

听了这话，卫姝玉总算重新高兴了起来。

在一旁听她们唧唧喳喳地聊衣服聊饰品珠翠的声音，元枝险些都快要睡着了。

最后，还是在卫姝玉心满意足地问到了付妗妗小宴那日佩戴的簪子的样式，而作为话题的最终终结。

卫姝玉离开后，元枝这才问起宁簌正事：“听说你今日奉旨入宫去了？”

一时松懈下来，宁簌突觉愈发疲惫了些，她点点头，抢先一步道：“元娘你别担心，我当真无碍。”

顿了顿，宁簌再道：“今日，还得多亏了宣平公世子，是他为了我求了情。”

还将那些得罪人的话，都尽数替她说了出来。

“宣平公世子？”

元枝先是惊疑了一瞬，尔后像是知晓了前因后果一般：“难怪了，今日他没来长流馆。”

看着宁簌望过来颇有些困惑不解的神情，元枝解释道：“你口中的这位宣平公世子啊，这些时日几乎日日都要来长流馆，一坐就是一整日，不过好在他出手还是很阔绰的。今日他还帮了你，拿我明日多赠他一盘糕点好了。”

听到后面，宁簌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帮了我大忙，你身为我的好闺友，便就只请一盘糕点？”

元枝立即用一副“你这便不懂了吧”的眼神来瞧她：“你不知道，咱们这位世子爷，没什么其他的嗜好，每每来时就爱点一盘桂花酥。我啊，这是投其所好。”

“桂花酥……”

宁簌唇边咬着这三个字，忽觉得有些怀念。爹爹喜食糕点，她阿娘唯一拿手的就是桂花酥，但在爹爹走后，阿娘再不碰做桂花酥的食材，她也再不吃桂花酥了。

元枝是知晓她这个禁忌的，这话刚一说出口，她便懊恼地打住了口。

宁簌用无妨的眼神安慰她，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宁簌问道：“宣平公世子去长流馆时，爱坐哪边的位子？”

“就是你上回去的，三层的‘蟹肥’。你说，这位世子对吃食似乎也没多大兴致，怎的就爱坐那个雅间，我都从未见过他换过位子……”

除却第一句话后，元枝后面的话，宁簌已然听不大入耳中了，因为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卫姝玉来给她送解药后，她送人出府时感受到的异样。

那道视线……仿佛就是从元枝的长流馆内投来的，她以为是错觉，可……

可三层的“蟹肥”雅间，宁簌不是没有去过，因长流馆距离宁家的宅子并不远之故。

那间雅间，是能看到宁府视线最好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