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休养了两日,宁簌便准备登门拜访宣平公府。
刚一回来时,她便一早命人备下了要带给江蕴的上门礼。
得知今日下午宁簌便要去见宣平公世子,秋葵细心地又清点了一遍那些即将要赠送出去的贵重物品,一面道:“这些都是姑娘珍藏了许久的宝贝,想来,宣平公世子见了定也能知晓姑娘感激的心意。”
“就只怕……他要的并非是我的感激。”
宁簌喝了口夏芝端来的汤药,药中虽兑了甘草熬制,却还是能尝出苦味,她一口将碗底剩下的药喝尽,夏芝便忙奉上一颗蜜饯来。
听了宁簌这话,夏芝却是不解:“姑娘既知那世子的心思,为何还要亲自去见呢?”
都是要送这些东西过去,命些奴仆送去,礼物到了,心意自也到了,许些大户人家拜谢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这种的,姑娘推脱一句病情未好转便也不会令人多怪罪。
宁簌放下手中的碗,口中是甜丝丝的蜜饯,她只凝着眉道:“当时我只命绵绵前去了宣平公府,便能劳得世子出来帮我,这回我从大理寺平安回来尽托他所助,我又怎能再随意打发人去感激他?”
只是,她发愁的可不是要不要登门,这次能够脱险尽是江蕴帮忙,于情于理她都该亲自去道声谢。
她发愁的,一则是江蕴会不会借绢绫坊之事,要挟她相嫁。
如果真发生这样之事,她该如何应对?
正如她阿娘所说的,她惯来是不愿入那些冠皇贵胄的府邸的,二则,倘若江蕴当真是表里如一的谦逊公子,不行逼迫,而可能是真心所至以世子正妃之位相与,她又当真能推辞得掉吗?
“姑娘此般为难,倒不如这回去了宣平公府,同那位世子说个清楚。”
秋葵清点完毕后,放下手中的账册,会心劝道:“世人都道宣平公世子是个真正风光霁月的君子,奴婢也觉着,世子应不是那般趁人之危之辈。姑娘真心实意地同他表明自个儿的想法,反倒能令世子明白,尔后避退有度。”
秋葵这话说得倒也在理。
毕竟,江蕴身为公府世子,又是容貌才学甚绝之辈,当是自幼被捧着长大的,她从没在他面前表露自己不愿意的想法,他自也不得而知,一向眼光自持甚高的江蕴,自然也会在心底里觉得她定然不会有反对之意。
确实,还是先说开比较妥当。
“秋葵,去命钟叔备车罢。”
思绪辗转间,宁簌很快便收敛了心神,吩咐几个丫头各做各的去。
秋葵应了一声,忙转身去了,只留下捧着空药碗的夏芝,宁簌正心头念想着事,并未注意到身旁的夏芝眼中的光暗晦不明,里头尽是些不甘心的情绪。
…………
马车轱辘着车轮,平稳地驶在街头青砖上,宁簌微掀开一角车帘子,东街的繁华依旧,行人行色匆匆,街边酒肆招牌的暗色旗边漫卷天际。
虽然前几日西街绢绫坊的动静之大,却也仿佛。扰不乱这京都百姓的平宁生活,宁簌微微安下了心神。
北垣城在大梁秘密安插的探子被挑了出来,虽不知他们密谋着什么,但终归这不好的事儿被搅乱了。
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悄悄地卷土重来,但眼下,大梁京都的百姓,还是安全且安生的,便足矣了。
宁簌轻轻撂下了帘子,瞧见她眉眼的微微舒展,随她一齐去宣平公府的夏芝便疑道:“姑娘是瞧见什么有趣的了?”
一连几日都未展的眉头,今日出来走走,倒是舒展了开来,说不是瞧见了什么令人开怀的,夏芝也是不信的。
宁簌知晓她即便说了,这丫头未必也能懂,她便摇了摇头,把话岔开了去:“秋葵清点的那些东西可是全部带上了罢?”
“带上了。”
夏芝虽是这般乖顺地应答着,但她眼底却是掠过一丝不悦:“姑娘便放心罢,秋葵能做好的,奴婢自然也能做的不比她差。”
听她这番话,宁簌自然察觉到了她言语中的气性,她很快又回想起了那日自己劝导秋葵,令她好好同夏芝聊聊。
只是虽不知两人谈得如何,可是看夏芝还是这般犟硬的模样,这两个丫头定然是没能谈妥。
“夏芝,过来些。”
宁簌思来想去,还是冲夏芝招了招手,她浅笑着道,待夏芝愣了愣随后坐过来了些许,宁簌接着道:“我不在府中的这几日,多谢你帮我照顾好我阿娘了。”
她临走前,绵绵被她支去了宣平公府,而秋葵则在府门前应付那些前来拿人的衙役,那时候在她和云氏身旁的,便只有夏芝一人。
是以,她走时特意嘱咐了夏芝照顾好她阿娘。事实证明,夏芝她做得很好,阿娘这几日并未消瘦,精神劲头也不减,可见这丫头是费了心神的。
“姑娘言重了!”
听得宁簌道谢的话,夏芝当即便急急道:“服侍姑娘和夫人,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哪里担得起您一句谢呢。”
“夏芝,你的忠心我都知道,说起来,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近十年了罢?”宁簌失笑地看着她失措的模样,不由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夏芝点点头,似也陷入了回忆:“奴婢十三岁入府,如今陪伴姑娘已有十一年了。”
宁簌若有所悟,她展眸而笑:“你同秋葵一样,都陪了我十多年了。在我眼里,你们两个早便已经不是普通的侍女了,倒甚似姐妹。”
夏芝闻言,正还要说些什么,但宁簌却又立即接了话道:“你可知,为何我今日带你出来?”
夏芝怔了怔,又愣着神摇了摇头。
“是秋葵求到我跟前来的,说让你出去一回。”
宁簌道:“你们两人,一个性子沉敛,必不会说错了话惹来加身风雨,适合我如今处于这般深恐行差踏错的时候;一个则是管治有术,更适合在府中打理琐事,管教奴仆。”
“你们俩各有各的长处,这才……可我未曾想到,这竟会使你们两姐妹产生了隔阂,倒是我的不是。”
夏芝已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听到后头那句,她连连摇头:“这如何能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