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心梅在厂里住了这么久,本身行李就不少,有些家具实在带不走的,她就送给有需要的邻居,结果还是整理出了一堆东西。
听到她要离职,不少家属都在楼道里看热闹。
有人惊讶道,“这么快就要搬走了?”
住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知道喻心梅的情况,她父母双亡,旭洋县也没什么其他的亲戚,真搬出去不得在外面找房子?
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怕什么,人家有的是人撑腰,跟厂长都能对着干,可不像我们。”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眼底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正好被站在门口的展越给听见了。
他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装东西的喻心梅,似乎并没有听见这边的议论,展越拎起旁边的垃圾袋,冷着脸来到走廊。
就在要经过说话的那个大姐时,展越忽然停下脚步,冷眼看了过去。
那大姐当即被钉在那儿。
照理说,展越比她小了好几岁,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害怕的,可对方那尖锐的目光却像是一支锋利的箭,尖头正对着自己。
展越漫不经心地开口,“知道我是什么来头吗?”
大姐被问住了,下意识地展开想象,难不成这男的真是什么大人物?
见她一脸的茫然,展越眉头一剔,“不知道你还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你也不想干了?”
“……”
“还是你老公不想干了?”展越又问。
“关我男人什么事?”她不是厂里的工人,之所以能住这儿,完全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在制衣厂上班,要真丢了工作,他们一家都要喝西北风去。
所以一听展越的话,她顿时就慌了,喻心梅不想干,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干。
展越嘴角一扯,“我还以为你是有人撑腰,说话才不过脑子。”
那大姐当即就怒了,“你说谁说话不过脑子?”
紧接着,展越就冲她身后喊了一声,“江厂长。”
厂长来了?
大姐吓得赶紧回过头,“不好意思江厂长,我不是故意……”话说到一半,她才发现身后根本没人,再听见旁边传来隐约的笑声,她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可对方怎么着也是个男的,那大姐就是再生气,也不敢真的跟他动手,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展越又看向剩下的人,原本还想留着看热闹的女人们也赶紧回了屋子,生怕下一个开刀的就是自己。
扔完垃圾回来,喻心梅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心里充满着不舍。
但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她又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东西都搬上车之后,喻心梅背着皮包,手里拿着手绘稿,正准备跟展越离开,到了家属院门口却碰到了江厂长。
他风尘仆仆,直到见了喻心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喻,这么快就要走?”
喻心梅嗯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其他的话想说。
江厂长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没有必要闹到这个份上,当年你爸走的时候,我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你,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连工作都不要了。”
在玫瑰制衣厂刚成立的时候,喻心梅的父亲就是这里的员工,后来他生病去世,喻心梅接替了对方的工作,一直干到现在,就连江厂长都觉得,她会在这里待到退休。
所以听见喻心梅要辞职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是一时冲动,直到刚才听说喻心梅在搬家,江厂长才连忙赶了过来。
员工离职事小,可喻心梅的父亲毕竟跟工厂有段缘分在,他再无动于衷,那无疑是寒了其他老员工的心。
一直以来,喻心梅都把江厂长当做是一个尊敬的长辈,见他挽留自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动容,“我已经决定好了,江厂长,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你要是知道感谢我,就不该这么冲动,小月她那么做是为了工厂好,那你呢?”
喻心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见她去意已决,江厂长才沉了一口气,“你非要走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把我们厂的资料和技术留下。”
喻心梅的心凉了半截——原来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她转身看着江厂长,“你觉得我会拿厂里的东西?”
说完喻心梅就发现江厂长看着她手里的稿件,她登时觉得不可理喻,“这是我私人的东西!”
江厂长也不退让,“是不是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人家的东西,你凭什么说看就看?”展越本来不想插手,但实在忍不住,“你如果要怀疑别人,起码得有证据吧?”
江厂长不理他,而是跟喻心梅说,“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就是走个过场。”
喻心梅默了默,最后还是把手里的稿件拿了过去,“这些只是我无聊的时候画的,你应该能看出来,厂里没做过这样的衣服。”..
“这都是你设计的?”江厂长诧异地看着手里的稿件,突然有些舍不得喻心梅,“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还没等喻心梅回答,他手里的稿子就被人抢走了。
展越将东西塞回喻心梅手里,“看完了吧,我们还赶时间。”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就拉着喻心梅的手离开了,只留下江厂长懊恼地站在原地。
他连忙追了出去,但载着喻心梅的货车已经头也不回地开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灰尘。
路上,喻心梅看向驾驶座的展越,“我好像总是欠你人情。”
展越耸耸肩,“大家都是朋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喻心梅知道他误会了,但也只是勾了勾唇角。
其实刚才她们在走廊里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或许是因为以后都不用再有往来,所以这段时间她听见的冷言冷语比以前多得多,喻心梅总不可能一一去跟她们理论,只是更加坚定了想走的心而已。
展越扶着方向盘,“不过有句话,我到是一直想跟你说。”
一听这个开头,喻心梅心跳突然漏了两拍,晃了晃神才问,“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