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凶剑尘念

门外响起令人心悸的震动声。

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闷，一声比一声接近。

云沐闭上了眼睛，徐冶忽然加快了磨刀的速度，刀和石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急促，直到透过木板传来了敲门声，嘟嘟嘟，响了三声。

磨刀声停了，云沐站了起来，她的身侧拿着两把宽刀，刀刃雪亮。

“阿沐，小心。”

云沐点点头，一瞬间，堂屋内只剩下了徐冶一个人。

幽幽的绿光从木板的缝隙之中透了进来，徐冶半垂着眼皮，平平地瞧了过去。

门外骤然响起撕裂皮肉的响声，还有剁骨一般的声响，皮肉捶打，气波震荡，小小的木屋却安然不动。

床上沉睡的单薄小人浑身一震，骤然跌落深渊惊得她睁开了眼睛，浑身还有些发麻，只有眼珠还能动弹。

她缓缓地看向了床畔坐着的人影。

“云姨？”

云沐看着她，目光柔和，淡淡的玉融烛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模糊了他深刻的轮廓，“怎么了？又惊梦了？”

白榆摇摇头，又点点头，“没事了云姨。”

自从修炼之后她就很少睡眠了，回到秀水镇后还是头一回尚未修炼就直接睡下。

也许是在这里度过了太过安稳的童年，她在这里几乎是沾枕就睡。

云沐温吞地笑起来，替她掖了掖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儿你还得去找花婆婆呢。”

白榆应了一声，又安然睡去，一夜深眠。

她刚刚怎么会感知到一丝魔族的气味，或许是梦魇之中的错觉。

清晨的秀水镇上空气清新湿凉，白榆一路走一路沾染上细密的晨露。

行至拐角处却意外撞上一个十分高大的和尚。

白榆往后推了两步，抬起头露了个笑脸儿，脆生生的道歉。

和尚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僧衣，肩上褡裢却是灰黄的，身材魁梧，面相极凶。

似乎也没意识到撞上自己的竟然是镇上那个孩子，他先是一愣，很快堆起了个笑，脸上横肉顿生。

“无妨，小施主走路当心些。”

白榆应了一声，刚想继续往前走，随后又回首问他，“净妄师父，是又来秀水镇了吗？那破庙年久失修，不如还是另找一个空屋子吧？”

净妄摇摇头，双手合十，他想起了眼前小人的名字，“阿榆放心，那庙能住人的。”

镇上人都跟着云沐一家叫她阿榆，和尚似乎是个云游僧人，每年都会来秀水镇一趟，但至多住上几天就走。

两人寒暄了几句，各自朝着原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花婆婆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因为无心侍弄所以生得格外野的花草，察觉到了孩子的脚步声，枯瘦的脸上微微笑起来。

“阿榆，你筑基了？”

她尚未看见阿榆，就已经开口。

白榆跨进院子里，“花婆婆，我回来了！”

老人伸出布满黄褐斑的手，招呼白榆过去。

人刚走近，她就一把扣住了小孩儿的手腕，指头稳稳搭在脉上，“不错，根基稳固，寒症也有所减轻，你在秀水镇待上几天，我给你重新配药。”

白榆点点头，花婆婆的药与寻常医修不同，即便拿着丹方也不一定能配出一模一样的毒火丹来，只有药方她可以对着在药库里自己抓。

“既然筑基了，那就尽快找齐那药方上的药材，趁我还有口气在，帮你清了体内的寒毒。”

花婆婆慢吞吞站了起来，也不要白榆扶，自己往屋内走。

“去帮我到后面药房里处理草药。”

白榆应了一声，自己钻进了后面的药房内，无视了那药酒罐子里泡着的各种怪异毒虫，取了铜臼杵，乖乖开始处理药材。

日头高高悬在天上，宵行替徐冶卸下铁匠铺的门板，算作铁匠铺开张。

随后乖乖坐在一边儿，看他专心修复自己带来的残剑。

“此剑，名为尘念，确实合你的道，我不知道万铭怎么教你的，只是你得小心，它是把凶剑，一旦出错，妄念缠身，不是好事。”

宵行垂眸，掩去眼中的哂笑。

他就是欲念本身，又何惧妄念缠身。

徐冶看着分作两截的剑，嘴里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把它集齐，我记得这剑被分在了不同的地方？”

宵行颔首，“意外在一个遗府和一个秘境之中得到了。”

“那是你有缘。”徐冶开始制作剑范，偏头看了一眼宵行。

“你师父还真不瞒着你，我以为你至少要到晖阳境才会知道秀水镇的事。”

宵行坐得端正，全无在宗内的散漫随意，“小师妹她知道吗？”

云沐不知从哪出来了，手上端着一碗卤牛肉面，“昨儿半夜就开始卤的牛肉，到现在刚好，尝尝？”

徐冶轻笑，“阿榆她心里门儿清，就是我们不告诉她，她迟早能猜出来，再等等吧。”

宵行便不再说话了，低头谢过了云沐，专心吃面。

日头慢慢西斜，等白榆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草药气息。

似乎是没料到宵行待在堂屋内，她跳进屋内的动作一滞，这才讪讪喊了一句师兄。

宵行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原来不是白榆一直沉稳，是只有在秀水镇上的时候才会变成真正的孩子。

看来她在秀水镇上过得很好。

秀水镇上灵气的确稀薄，倘若要修炼还不如就呆在屋内看徐冶打铁。

白榆很快意识到了宵行为何在这里，便转头看向云沐，“云姨，咱们是院子里有个聚灵阵吗？”

云沐正低头翻着一本书，应了声，“要修炼吗？我教你手诀。”

白榆冲宵行眨眨眼睛，宵行知道这手诀是帮他要的，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窗棱又被扣响，白榆立刻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陈老头儿！你又不走正门！”

窗外晃过一个灰布衫老头儿的身形，“没大没小的。”

他招呼阿榆，“给我看看你现在身法如何。”

白榆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眨眼就没了人影。

宵行歪着头看到了这一幕，转头冲也看着门外的云沐笑道，“师妹好像在这里比在宗内活泼许多。”

云沐眼神微闪，“在这里人人都当她是个小孩儿，出去就是大人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悠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