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采药

黄沙遍地，静默无风，沙漠之中，有一丛丛的沙棘草重新生根泛绿，给这荒漠之中添了一丝微末的生机。

平直的大漠之中，渐渐有两个小黑点靠近，那是一个瘦削的小少年，身后跟着一个迈着别扭步子的大鸟。

少年头戴斗笠，穿着一身黎色布衫，腰间悬着一把长刀，远远走来，不过一个荒漠旅行人，与肃杀又寂寥的大漠气场相合，或者是被荒漠磨平了脾性，成了和荒漠一样的人。

她本可以施展凌风步的，可她身后跟着一个慢吞吞的“鸵鸟”，并且时不时开始跟狗一样圈她，等着她投喂灵果。

“我们商量个事儿呗。”白榆看向那只御风兽，“我是不愿意契约你的，你非要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宗门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有一大片灵兽园，跟我走之后你就去那里生活。”

看着那只傲娇的小头颅瞥到一旁，白榆补充道，“有一大片灵果园，随你吃。”

听到灵果两个字，御风兽眼睛骤然亮起光芒，自打白榆融合风魄之后给了它一个灵果，它就赖上了白榆。

白榆见条件谈妥，又指了指它的两个脚，“那你同意的话，要么我找个灵兽袋你进去，等我回宗门放你出来，要么你走快一点，我还要去其他地方呢。”

御风兽听懂了，白榆在嫌弃它慢，于是它撒开自己的脚丫子，向前开始冲刺。

白榆见状运起凌风步法，跟在它身后，向前飞速掠去。

原本还觉得自己很快的御风兽一偏头发觉那人已经和自己平齐，愈发加快了速度，一人一鸟你追我赶，在黄沙之中带起两道缥缈的沙尘。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白榆看到了一片绿洲，她开了破妄眼一看，心中长叹一口气，海市蜃楼。

白榆心里有些丧气，转头问那只御风兽，“你出过这片沙漠吗？”

她融合了风魄，对于御风兽的话大致也能听懂。

御风兽摇了摇头头，表示它从出生就在这里，白榆是它见过的第二个人。

“第二个？第一个呢？”白榆抓住了重点。

两人速度都慢了下来，御风兽有些苦恼，嘎嘎嘎急急叫了好长一段。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御风兽刚出生的时候见过那人，后来过了很久，可能是一万年，也可能是十万年，都再没有人来过了。

“这个世界再过几千年可能就要彻底坍缩了，”白榆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把你带出去也好。”

一人一兽又疾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片连绵的戈壁，戈壁之后，零星草木点缀在其间。

白榆停下脚步，那是肉苁蓉，是沙漠中难得的好灵药，寄生在红柳旁，宛若一颗尖锥形状的剪纸花。

她立马动手将附近的肉苁蓉采摘下来放入白玉盒内，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似乎还有锁阳草，那是她如今在服用的药方的一味药。

于是又急急掠过去，将附近的锁阳草收割一空。

御风兽对于白榆这般蝗虫过境的行为极为不齿，可转念一想世界在坍缩之中，又低下头来，嘎嘎哀叫了一声。

白榆转头询问它怎么了，却见它撒腿就往前走，只好收好自己的玉盒，继续往前飞掠。

一路还收集了不少万年沙棘果和麻黄，得了些收获，白榆心里也渐渐轻松起来，不管是留着自己制药还是上交宗门都是好的，毕竟外界的药材年份也没这么久远。

由于秘境之中日月更替几乎消失，白榆只能靠自己掐算判断时间。

忽然疾风兽嘎嘎两声，语调里极为兴奋，白榆定睛看去，不远处竟然有一处山脉，山脉之上皑皑白雪，云雾缭绕，若是晴天白雪，必然宛如仙山一般。

白榆心里一紧，运功速度愈发快起来。

此时她倒也没忘了身后那只鸟，“爬山你可以吗？”

御风兽一个急刹车，和白榆大眼瞪小眼起来。

这下白榆没了法子，掏出一只灵兽袋，她从来没想过要契约一个灵兽，之所以有这个袋子，还是玄明想着可以给灵兽园带点珍惜物种回来所以给她的。

“进来吧，据说挺宽敞，你可以带着灵果进去休息睡觉”

有灵果，御风兽就没了意见，乖乖被高白榆收了进去。

没了御风兽偶尔嘎嘎两声插科打诨，白榆一时觉得这秘境都有些恐怖冷清。

白榆靠着御风诀在山上轻松跳跃穿梭，直到她路过一片贴着石壁丛生的无逅雪茶。

那是雪上之上独有的茶类，烘焙之后形似茶叶，泡饮后长期可缓解心魔。

想到宵行的极度危险的至情道，白榆蹲下身子开始采摘起来，无垢雪茶，无根无茎，扁平趴扶在石壁之上，可轻松取下。

也不知道有没有雪莲，她直起身叹了一口气，哈出一片长长的白雾来，方才一直在疾行她还不觉得冷，才停下才觉得有些冻。

心念一动，一件雪色大氅已经在她手中，将大氅披到了身上，白榆还觉得有些寒，干脆又继续往上跳。

越往上，白雪越多，白榆却在其中看到一片嫣红立于翠色之上。

红景天！

白榆脚尖一点，快速掠了过去，红景天只生长在高寒地带，药效广泛且珍贵，此处的红景天明显是是万年的红景天，正是药效悠长的时候。

这么一路向上攀去，一路不少万年灵草入了白榆的玉盒。

皑皑白雪之间，一抹清淡的绿色被白榆敏感地察觉，落到跟前，雪莲竟然真让她给找到了！

仿佛是雕刻的碧玉，只是看着更加孱弱纤细，弱不禁风一样，这是一颗极大的雪莲，已有五万年之久。

白榆不敢托大，取出一只万年寒玉做的盒子，生怕损失了药性，小心翼翼用药铲挖了放进玉盒之中。

这是她彻底清除寒毒的一味药，却不想真能被她找到。

这趟收获得未免太过顺利了，白榆直起身后有些担忧，四下看了看，一片白雪皑皑，神识扩散出去也没有灵物的痕迹。

寂静，明明高山之中，却寂静地连她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

白榆犹豫片刻，还是向上登去，下山容易，可上山却难，来都来了，登顶也能看得更广些。

几个轻掠之后，白榆每次点地之时都能察觉到脚底厚厚的白雪。

山顶就在眼前，白榆心中激荡，又是几个跃身，终于翻上雪山之顶。

灰暗的天穹几乎触手可及，白榆不敢再看，转而向下看去。

雪山的那一面，除了绵延的雪山之外，还有一片冰蓝的湖，群山之中有小道向更远方。

白榆站在雪山之巅，临近天际，却也生不出什么雄心壮志，她将御风兽放出来。

“你看见了吗？”

御风兽的脚丫被雪地里一冰有些恼火，正要发作，抬头看了看极近的天幕，一个激灵。

“天地合拢，世界归一。”

这一个世界的生物，最终将走得毫无痕迹，只会剩下一个小点，消失在宇宙之中。

除了有些生物像御风兽一样，被进入秘境的人契约放入灵兽袋一类的遮蔽天机的法宝之中，才能跟着出了秘境，避免消亡的结局。

这种变化甚至是无声的，只有你登到最高点才能发觉不对劲，或者说，在最高点的兽类首先发现不对劲，所以白榆一路登顶都毫无阻碍。

万年雪莲没有灵兽守着也极为罕见，只有可能，雪山上的动物都逃下山了。

御风兽在这时候打了个寒噤，白榆将它又收进灵兽袋里，一个沙漠动物，在雪山上到底是受不了的。

白榆快速掠下雪山，下山自然比上山快很多，耗费不了太多灵气，所以她极为轻松。

她知道渐渐坍缩的小世界的演变规则，从前不觉得什么，可真等遇上这般低气压的环境之中还是忍不住心中震动。

那是所有生灵对于消亡的畏惧和崇拜。

身着白狐裘大氅的人身形依旧灵巧，一路蜿蜒而下，洁白的积雪之上，竟无一星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