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虚无和黑暗。
白榆慢慢睁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
就这?又来这套?
龙头之上的露天场馆之中悬浮着四面巨大的幻化屏幕。
现在每一块屏幕之上都被分成了几百个小方格,里面呈现的画面却都不一样。
心魔幻境。
也是一众修士最爱看的一关。
没有比看着这些天之骄子心魔是如何的古怪更好看的了。
白榆抽出蕴雪,“别逼我把你揪出来。”
每一个小幻境都是一种专门能够窥探人的内心执念的小幻兽形成的。
漆黑一片世界里只有几颗暗淡无光的星。
白榆仰头,那是西方的白虎星宿。
刀身雪亮刺目,黑幕被极其冷冽的光芒划开,宛若即将好戏开场的舞台,帷幕坠落,一身白衣的少年准确无比地揪住了那只惊慌失措的幻兽。
“有人已经完成第一关了!!!”
“谁?心魔幻境这么快就破了!”
“是白榆!是那个白榆,那个病秧子他娘的居然是个刀修!”
众人哗然,器修之中,剑因是礼器,更合如今修士们的矜持收礼,而刀修,大多默认是器修之中的大老粗。
谁能想到剑侠万铭的关门弟子,学得是刀呢。
云曦面上笑得矜持,对其余掌门惊叹之声只是保持着一贯的低调。
“这弟子用了不过五息吧,倒真是快。”
出于对幻兽安全的考虑,白榆已经被传送出了第一关。
跟着又有一个看着病恹恹的姑娘,往空中洒了一把粉末之后,就从容打破了幻境。
“那是谁?这么快?”
“不知道啊,怎么也是一个病秧子?”那人有些稀奇,谁也不知道那姑娘是谁。
“那姑娘使的是毒吧?用针对幻兽的药?这也算通过?”有人质疑。
屏幕之上,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幻境。
藏寻伸手摸了摸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低声道,“妹妹,这块馒头你吃吧,阿兄现在能吃饱饭了。”
高壮的少年面上显出一分憨厚的温柔,随后一拳轰碎了那堪称破败荒芜的院子。
阿妹在他的眼前慢慢消失,藏寻低下头,摸了摸眼睛,干干的,不太舒服。
姚晃看着眼前的雷劫和倒在雷劫之下胸口插着一支箭羽的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的不想修炼,却不是为着你,我只是,觉得这世间,当废物挺好的,又何必拿剑。”
他走进了雷劫之中,抱住了那面目一片焦黑,早已模糊不清的女人,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唤了一声阿姐。
姚家大小姐,天赋绝伦,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少主,四十岁结丹雷劫之时被暗箭所杀。
姚晃闭上了眼睛,“我不怕了,阿姐,我不怕了。”
幻境渐渐瓦解。
“云隐宗这一回的小弟子可都真厉害。”
“年纪小心魔执念浅,不稀奇。”有人不屑道。
便有人道,“这话说得,姜少主年纪不大,心魔倒是挺深,现在还没出来呢。”
众人都去看那仅存的二十几个人。
谁也没想到,姜白彦的心魔,居然是白榆和自己的母亲。
那白榆模样的人,一遍一遍反复说着同一句话,“天生仙骨?我不照样把你踩在脚下。”
孙乐瑶上前摸着姜白彦的头,“孩子,你如今可是天生仙骨,是姜家起复的未来,阿娘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可要争气。”
姜白彦睁着眼睛,眼中全然是惊慌和崩溃。
日复一日的叮嘱,和反复打击的梦魇汇聚到一起,让这个少年痛苦不堪。
胸口的嫉妒不甘像是毒草蔓延疯长,可致命一击却是母亲反复的不停的叮嘱。
那是一支精准无比的利箭,击碎了布满细小裂缝的心房。
有人肆意风流,玩乐人间,有人背负沉重的希望,踽踽独行。
姜白彦双目赤红,脊背佝偻,挤压的潮湿稻草堵得他说不出话,发不出火。
终于在这一声声的刺激中,姜白彦嘶吼着掏出一把剑。
剑尖刺入了絮絮叨叨花白着头发的母亲的胸膛。
那一瞬间,他颓然松手,坐在了地上。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发明能够转播所有人声音的屏幕。”
“真好奇姜少主的幻境里那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啊。”
看客们议论纷纷,云曦见状不妙,有些头疼。
姜家人,心思太重。
也不知能不能过。
姜白彦的幻境终于消散,但他的心魔,和被压抑的痛苦,却依旧在翻腾。
再睁开眼,所有人身处的是一片密林。
白衣少年习惯性地跳上树,一抬眼就看见树杈之中卡着的木盒,刚好被茂密的枝叶遮住。
这不是巧了嘛。
白榆笑眯眯地伸手拿起了那个木盒,却想起老头儿说的话来。
上面风景独好。
风景好,东西更好。
木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木质令牌。
白榆抓住令牌,却听得有一女声在整个密林之中响起。
“第一块通关令已被云隐宗白榆获得。”
白榆:?离谱,你干脆再报个位置岂不更好?
密林之中的诸人都听到了这一则通报,一时都沸腾起来。
一共有几块令牌,令牌如何获得,现在都是未知数。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刚刚获得通关令的白榆。
这下白榆就成了众矢之的。
云曦的嘴角缓缓下沉,这个规则,从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会公布一共有几块令牌,也不会说出令牌的拥有者是谁。
这次,是加了难度,故意为难人的?
白榆那小子,虽然能打,但是如今才琴心境初期,这次参加的可是有不少腾云境的百岁以下修士。
这下可怎么好。
第一关就淘汰了十几个人,故而第二关的人数依旧极多。
密林之中,无数人循声而动。
姚晃摸了摸下巴,心中暗道不好,自家兄弟这下完了,自己还是得想办法跑远点。
屏幕之上,不少人都在搜寻和奔跑,一时不动的几个人就显得格外突出。
比如,依旧躺在树上阖目养神的白衣少年。
“这是放弃了?还是故意守株待兔?”看台之上有人觉得奇怪。
“你刚刚没看白榆吧?”一人回道。
“对啊,怎么了?”
那人一笑,“你看吧。”
树上一片静谧,连叶片也一动不动。
林间忽然响起环佩作响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白衣少年露出了一抹笑容,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才轻松地一跃而下,轻巧得像一只灵猫。
在众人的惊叹之下,树上吊着一个不断呼喊的人。
“别喊啦。”
白榆笑眯眯地施了个禁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