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天雷倾泻而下,带着千钧之力。
白榆勉力提刀迎上,被天雷直接轰倒在地。
宵行心中一惊,身侧的拳头攥得极紧。
太阳早已落下,周围的天色已愈来愈暗,像是深海里的海水,因为没有光的缘故,黑沉的厉害,勉强因为几丝残留的光泛出一点蓝。
在这样的黑沉幕布之下,一道极强的紫金天雷划破了黑夜。
光亮照映出了一个身影。
青年长发披散,长刀拄地,慢慢直起了身子。
她的身影不算坚实,可在这一刻背脊挺立,却宛若高山松,月下竹。
最后一道紫金天雷直直冲进了白榆的身体内,似乎许久还没有停止。
白榆竭尽最后的力气举刀一斩。
这一刀,是这十五年来悟出的刀意。
也是日复一日与强大对战之中生出的全部战意。
何谓战意,是面对高山想要登顶,面对天人想要超越,明知自己弱小仍然敢于执刀一战,明知陷入困境依旧敢与天争一线生机。
还是身后性命千千万,敢于为之横刀向魔。
是破,是挣,是守护。
“快看!小师叔用刀逼退了天雷!”
“说什么傻话呢!那是刀意消磨掉了天雷的力量。”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冲天而起的大火,和逐渐缩短的天雷,大火直上九霄,仿佛逼退了那下降的天雷一般。
姚晃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也没有那么怕了。
“小师叔的刀可真厉害啊,我也想学刀。”
“你是看到谁厉害就想跟谁学吧,之前宵行师叔祖持剑你也想学剑。”
“师兄,为什么都是老祖的弟子,一个就是师叔,一个就是师叔祖啊?”
“笨得,因为师叔祖已经是晖阳境了呀,加上辈分高,又没有任职长老,才这么尊称。”
金雷降下,枯竭的丹田和身体迅速涌入暖融融的修复之力。
丹田气海之内,熔金一般的小球悬在其中,泛着淡淡的金光。
腾云境,飞行天地,腾云驾雾,得成金丹,延年千载,名曰蚻人。
劫云慢慢散开,漆黑的夜空之下,一片星海闪耀。
巨大的双翼九尾白虎法相慢慢凝聚起来,一双冰冷肃穆的眼睛俯瞰着人间,九条尾巴蓬松粗长,带着银色的环纹。
“那是什么?师兄?”
小弟子不知道,一回头,发现周围的师兄都已经低下了头,双手交叠,行着道礼。
双翼,九尾,是天神法相。
白榆报废了一身法衣,仰头看了一眼星空和法相,笑了笑。
这次的白虎法相,好像比上一次的更具体了,之前可没有明显的银色斑纹。
法相渐渐消散,白榆收刀下山,一点也没多停留。
万铭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目光之中闪动的慈爱险些让白榆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的大事。
“你既然结丹了,那我就闭关了,好好修炼,有事儿让你师兄先挡在前面。”
又转脸嘱咐宵行,“你照顾好阿榆,自己注意点。”
不等两人反应,老人家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白榆和宵行面面相觑,彼此看着叹了口气。
宵行伸手摸了摸师妹散着的头发,“去洗漱一下,换件法袍,我有礼物给你。”
他拿出一个大锦盒出来,白榆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套法袍。
红白二色,没有刺绣和花纹,仅仅用金线密织收边,但衣料做工极好。金质护腕和镶金皮质腰封,上头压着一个嵌玛瑙镂雕虎头金冠。
白榆抬头,有些惊讶,“专门买给我的?”
宵行点头,“不然买给我自己的?说好给你买发冠的,刚巧配了一套,年轻人多穿点鲜亮的颜色,乖,不要穿那些黑漆漆的,多没有朝气。”
白榆啄米小鸡一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师妹的模样,宵行忍不住笑,敲了敲她的脑门,“披头散发的,野人一样,快去梳洗一番,师兄帮你冠发。”
白榆捂着脑门,一溜烟的下了山,到洞府里洗漱完换好了衣服,这才让等在门口看星星的师兄进来。
两人就坐在白玉床上,宵行随后幻化出一面水镜,双手扣着师妹的胳膊将她摆正。
他就斜坐在白榆身后,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把檀木梳,一只大手轻松拢住了那散下来泼墨般的长发,一下一下梳着。
两人距离很近,又是室内,宵行极容易地就嗅到了独属于小师妹本身的味道。
一股清清冷冷的草药味,透着凉意静谧的香气,他很喜欢。
他看向水镜里头,散着头发的小脸儿依旧白得透明,长发柔和了她面部的轮廓,似乎是因为有些拘束,白榆低垂着眉眼,遮掩住了那双总是透彻冷静的瞳孔,就显出几分的柔美。
宵行这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悉心照养了许多年的小师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烛光照在她精致华美的五官上,宛若溶溶月色。
灯下美人,容光摄人心魄。
她此刻乖巧地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因穿着红白二色的亮色衣衫,更衬托出她活色生香,明艳惊人的鲜活气儿来。
他喜欢鲜亮的颜色,喜欢鲜活的师妹。
宵行不爱看白榆穿着暗色衣裳,因为那样会显得白榆太过苍白羸弱。
现在这样,极好。
似乎是因为他许久不曾动作,白榆微微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句师兄。
宵行清醒过来,“你的头发太滑了,师兄都要拢不住。”
“好好看着,是怎么束发冠的。”
他利索地将赋予她柔和美的长发梳起来,盘好,带冠,簪发。
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甚好,那样柔和的姿态,不适合出现在外面被众人审视。
历来加冠是由长辈加冠的,白榆不疑有他,乖顺地道谢。
宵行看着眼前的师妹,她笑得很真诚,似乎是真心为他送的这套衣裳和发冠开心,明眸皓齿,活泼烂漫。
他在回忆初见白榆的样子,一个冷冰冰的,理智客套的小孩儿,明明是孩子,言行举止皆是大人模样。
现在的白榆在他面前,倒是比从前更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