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的药力刚刚被全部吸收完全,受伤出血的内脏也都恢复了正常,白榆却还没有停止运功。
她的脑中正在复盘着刚刚那一战,似乎是因为在森林之中的战斗都是生死之战,她的进步格外地快。
灵气在经脉之内不断流转,白榆的头顶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气旋,那是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涌入的标志。
宵行没想到白榆进阶地这么快,如今她结丹也不过是小半年前的事情,现在就已经要晋升到腾云境中期了。
要知道修为越高,进阶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如若没有特殊的机遇,从腾云境初期到腾云境中期,所需时间大约在五年至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不等。
宵行想着想着就有些担心,可又想到白榆是一点机遇都没遇上,纯粹是靠打架多了才进步飞速,大约对她本人来说是正常的。
就在这么思量之中,林中黑了下来,宵行干脆支起炉子炖起了补汤。
今日没什么鲜肉,就凑合着炖锅纯草药的补汤吧。
白榆还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一锅补汤,此刻她正在反复回想着当时那惊险的一刻。
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是有的,白榆的速度足够快,切入的角度要是更合适一点还能规避一点伤害,还有招势。
她在脑海之中反复演练,不断地盘算着最好的办法。
而她体内的灵力也在不断地冲击着腾云境中期的壁垒。
终于白榆灵光一现,推演出了最好的应对方案。
喀嚓一声,壁垒应声而破。
丹田气海之内的金丹似乎明显大了一圈,而原本尚未好全的暗伤也在灵力涌动之下修补完全。
腾云境中期,果然和初期差了一大截。
白榆睁开了眼睛,鼻尖就嗅到了古怪的汤药味,心中暗道不秒,立刻又将眼睛闭了回去。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那大眼珠子,睁眼睛很明显的。”
宵行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白榆绝望地睁开了眼睛。
“乖,今天喝完之后我奖励你十颗糖好不好?”
看了一眼那汤药之中的千年灵芝和各类药草,白榆抽了抽嘴角,缓缓点头。
也就是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的事情而已。
她应该可以。
“下次不要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了,比起你受伤,我宁愿自己受伤。”
白榆此刻已经卸下了面具,一张小脸白净无比,还透露着要喝补药的绝望神色,此刻听了这话,也压根没有进脑子,只是下意识答道,“这我可控制不了,那么短的时间,那是我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是我的本能。”
宵行盛汤的手一颤。
师妹这话的意思,保护他是她的本能?
白榆盯着汤碗,眼神之中满是遗憾。
刚刚师兄手抖的那一下,怎么还是没把补汤撒出去呢?
能少喝一口就少喝一口啊。
师兄妹两个的心思南辕北辙,不过气氛依旧十分和谐。
他们不知道的是,日蚀森林的周围已经传开了,遇上两个身着黑衣带着虎头和狐面面具的人,赶紧跑,千万不可招惹。
原先在日蚀森林之中最凶悍的两个团伙都被这两人收拾了,前面一个好歹不过是被打散了,后面的那个竟是全军覆没,没留一个活口。
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两个杀神,众人不免都有些紧张。
结果等到白榆再和宵行打完猎去小镇上售卖妖兽的时候,就发现一路上许多人的眼神有些诡异。
就连老板都比之前开价高,态度也更为客气。
白榆有些摸不着头脑,在遇上一个话多些的老板就忍不住问,“我很吓人吗?刚刚那人进店看见我转身就跑。”
老板抽了抽嘴角,法外之地的人向来欺软怕硬,只要确定了对方是不可招惹的,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大约是走错了店铺吧。”老板数完妖兽尸体,面上十分诚恳。
如果不是这位妖兽尸体的质量实在太优秀了,他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有些瘦削的修士是个凶悍无比的老手。
在日蚀森林活着的人,都很识时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日子一晃过去得很快,两人在日蚀森林待了二十几天,也该到了启程回去的时候了。
这一趟虽然受的伤不少,可收获还真是大于付出。
白榆的修为虽然还在腾云境中期,可修为凝实,远超寻常腾云境中期的水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回去闭关几年,沉淀一番,就能顺利晋升至腾云境后期了。
除却修为之外,她也算挣得盆满锅满,因为把妖丹都让给了宵行,她短时间内又是无欲无求,宵行还许给她了三个愿望。
白榆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一些。
不曾想刚刚进宗门,就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姚晃结丹失败,据传要不是一位老祖出手救下了他的性命,只怕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宵行是知道师妹和姚晃关系向来好,不和他在一起,就一定和姚晃在一起行事,故而跟着去看望了一番。
其实姚晃和白榆两人相处,少有彼此交心的时候,更多地是商量和谋划外界的事。
姚晃此刻还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倒是能慢慢养回来,可心境有碍,是修行路上最凶险的病症。
宵行问过情况之后,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养身药材,先行回了禁地,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白榆很自在地坐在屋内,看着最后一个弟子走出屋内,缓缓拿起茶盏,饮了口茶,这才开口说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急着出来看我打架呢。”
从前的鲜衣少年如今像是突然失去了锐利的少年意气,死气沉沉地卧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显出一份颓然的灰白,总是精光熠熠的细长眼中光彩不再。
姚晃闻言苦笑了一声,“也就是你白榆,才会在探望我的时候还敢说这些调侃的话了。”
其余人看他的时候总归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了他脆弱的心境,将宽慰的话翻来覆去地说,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花来。
他看向一身黑衣的白榆,那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身上的煞气未散,许是在日蚀森林之中经历过了太多的战斗,即便回了宗门有所收敛,到底是锋利无匹的。
“至少赶上了。”
两人各自笑了一会,姚晃反倒觉得白榆在的时候他自在一些,不再那么暮气沉沉的,自己支着身子坐起来。
“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吗?宗门内向来不支持弟子去那般凶险的地方磨炼。”
毕竟是就算死了也没办法追究的一个地方。
白榆没想到姚晃会问这么个问题,想了一会,“就算是天神,也会恐惧自己的消亡,但这不是躲避的理由。”
“面对危险的时候,因为害怕就落荒而逃还不如上去拼一把,拼赢了,就能活。”
“天神不是不死不灭吗?”姚晃盯着白榆,“越是弱小,才越是害怕。”
“你以为神是什么,人中之山为仙,天披人衣为神,修为越高,对天道规则的感悟越深,就越会害怕。”
神明并非不死不灭,千年一次的天劫,是历届上神都格外上心的东西。
只是这些下界的修士不知道罢了。
白榆并未全部说明。
“俗话说的好啊,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战胜恐惧。”她冲姚晃粲然一笑,“再说了,你胆大包天到把姜家和其他几个世家摸得一清二楚,看见老虎都得薅上几根毛,你怕什么?”
姚晃先是被白榆的一番与神有关的看法惊呆了,随后听到了接下来的话先是一笑,慢慢笑容又苦涩了起来。
他直面恐惧了,可惜失败了。
长姐结丹而死,是他的心魔,也是他难以越过的一个坎儿。
白榆一看姚晃的表情就明白了,她放下手中的杯盏。
“世人都道姚三少爷独爱珍贵的姚黄,我却总怀疑你是为着你的名字,晃,明也,我这人最不愿意劝人,”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你家里的人对你的期望都寄托在名字里了,你虽说口口声声要做纨绔,不要努力修仙,可倒是样样也没落下。”
“你害怕自己太过明亮,却又深知自己身上的使命,不敢不点亮自己。”
“口是心非,是因为你说服不了自己的心。”
“我这人不喜欢遮遮掩掩,只因为在修真界,强大的实力可以避免许多危机,姚晃,你知道这个道理的,失败大多是因为不够强大。”
白榆活动着指关节,“你现在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的,好好养着,又不是从头再来。”
姚晃深知白榆向来不说这些大道理,却不曾想他说起来倒还是一套一套的极有道理,句句说到了他心坎里。
正待他想要道谢的时候,听得那人懒洋洋道,“毕竟天底下如我一样的天才也是凤毛麟角,你慢慢来,不丢人的。”
一句话让姚三少爷酝酿出来的满腔温情瞬间瓦解。
他指着门,“门在那,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