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血,如今算是半神之血,若你和魔族对上,它若抓破了你的皮,那它的爪子也不用要了。”
花婆婆笑眯眯地解释道,“从前你的血毒性大,拿来炼制毒药,却不如现在的用处大。”
白榆听得发懵,“五爪金龙的血都克制不了魔族啊。”
花婆婆不知道白榆是如何知道这等小节的,只笑道,“傻丫头,你也太看轻古神族的后裔了。”
“你以为何为神,神可不是三界的神,是万物的神,光明与黑暗相克,魔气和灵气相克,三界古神的血,天克魔神后裔的血,更不用说那些并非魔神后裔的魔族。”
“你的血于魔族,如熔铁于人类,低等的劣魔一类,沾染你的血的部位都会被腐蚀殆尽,阿榆,你有用着呢。”
白榆听着,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郑重。
“我知道了,婆婆。”
花婆婆将血小心收进一个小玉瓶中,“别想什么啥主意,你这小身板,半年放一次血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做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行了,去给我炼药去,他们那些毛手毛脚的,一早上弄碎我三件东西。”
白榆应了一声,转身去后面按着花婆婆的嘱咐帮她将摆好的药材提炼待用。
宵行此刻在院子里帮忙晒草药,净妄和尚正坐在小杌子上捣药。
他生得膀大腰圆,故而坐在板凳上有些笨拙滑稽。
“你叫宵行?”
净妄专心致志地捣药,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宵行。
“是,晚辈云隐宗宵行,阿榆是我的师妹。”
净妄点点头,“荧惑被白虎压制,如今你的日子应该好过多了吧。”
宵行拿着竹簸箕的手一顿,刚要说话,却听得和尚自顾自说了下去。
“白虎凶煞越盛,你的荧惑星命就越不值一提,对你来说是好事,她注定是你的解药,也是你命中的贵人。”
“她命中的贵人却不是你。”
宵行不自觉地捏紧了簸箕的边缘,“那又是谁?”
和尚哈哈一笑,“无人帮她,她向来不求人,命数于她,顺则有,逆则破,你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宵行在心底问了问,到底没说。
他自己都知道师妹天赋远超寻常的人。
“不过,你和他确实有一点相同,送你二人来到这世间的,是同一人。”
宵行回首,发现和尚依旧在不停地捣药,笃笃笃,笃笃笃,刚才说出的那样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话仿佛都不能影响他手上的工作。
“还请尊者明示。”
“俗话说得好,天机不可泄露,我虽被佛门驱逐,但依旧算个和尚,能说这些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知道,前尘旧事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如今的路,可是你们自己走的。”
和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又往里头加了一点药草,气定神闲地继续说道,“如今你想选哪条路,是跟着她走,还是,你从前选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就算是从前七星门的老祖,也从没有说得这么明白。
宵行被说得有些心慌,头一次生出了迷惘之感。
“阿榆是个很简单直接的孩子,道不同,必然不相为谋,就算你是她的师兄。”和尚说完了最后一句,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宵行知道和尚话中的意思,只喃喃道,“从前的,不过是少时意气,不通事理而已。”
等白榆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跟落水小狗儿一般蔫搭搭的师兄。
她先是吓了一跳,“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中毒了?”
花婆婆院子里的植物和所用的药材多是毒药,若是头一次进小院的人,稍有不慎,就容易中毒。
且宵行不似白榆百毒不侵,又不似其他尊者一般修为高超。
白榆有些后悔自己没多嘱咐宵行几句,却见师兄一句在老老实实地搬东西,听到了师妹的关心也只是气息奄奄地说道,“我没事,就是在思考人生大道。”
这话说得白榆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把拉过了宵行,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宵行被吓了一跳,迎面对上满眼关切的师妹。
“这是怎么了。”
白榆探手扒了扒他的眼皮,发现一切正常,又一把拽住了师兄的手腕,探了探脉搏,输了点灵气进去。
“这不是没事嘛。”
她放下心来,刚要松开宵行的手,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
宵行的睫毛又长又软,常常遮挡住一点眼睛,就显得眼神有些朦胧含情,如今自上而下俯视着她,漆黑的眼眸一览无余,当中恍若无底的深渊,细看之时只觉得宛若太虚黑洞,里头酝酿着神秘的旋涡,将人的情绪都吸了进去。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儿来,语带调笑,柔声道,“我说了没事的,这么担心我?”
不远处的徐冶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啧了一声。
阿榆就是那个水晶琉璃雕成的人儿,平日里看东西都一针见血。
可他实实在在看不出来,今天的宵行,和往日的宵行,有什么不一样?
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宵行不对劲的?
白榆的余光也看到了徐冶,想到了自己储物戒中的点心,忙越过了宵行上前一步,“姨父,点心还没给你们呢。”
徐冶接过两大盒子点心,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宵行,随后摸了摸白榆的头,“乖囡囡,进去帮你花婆婆吧。”
宵行眼睁睁看着白榆又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只好回过头来继续翻晒药材。
谁知徐冶不知何时踱了过来,“你喜欢阿榆?”
宵行手上一颤,竹簸箕差点从架子上翻下来。
徐冶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有些贼兮兮的。
这是不打自招啊,都吓成这样了。
宵行的心思已经转了一个弯儿,这些活了千年的老怪,到底为什么没说一句话都能吓死个人。
“前辈”
“嘘,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虽然只养了阿榆四年,但阿榆从小就跟冰雪做的人儿一样,看什么都透彻,这越透彻的人,就越理智。”
“就跟她云姨一样,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家仇未报,一心苦修,绝不谈感情,倔强得厉害,阿榆也是云家的种,性子更倔。”
“你要真喜欢上她,就得百般的迁就她,不光迁就她,你还不能让自己落后于她太多,你要想清楚了其中的代价,再和我来说,你喜欢她。”
宵行默然许久,久到徐冶自觉无趣想要走开之际,听到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心所愿,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