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似乎想要将之前一天一夜的血战痕迹全部掩盖过去,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红衣男子怀中抱着用白色狐狸毛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大步走在风雪之中。
姚晃扶着重伤昏迷的姚家老祖,眼中含着泪花,恍惚间看到了宵行路过了自己面前。
“宵行!宵行老祖,白榆她怎么样?”
红衣青年转过头来,一头墨发之上点点雪花,面色却比雪还要冰冷三分,往日的张扬肆意尽数褪去,一双眼中蕴藏着黑沉沉的雾霭。
“尚可。”
他只吐出了两个字,继续往前走,他抱得很稳,怀中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的颠簸。
走出废墟之后他祭出了灵舟,将白榆安稳放置在了船舱之中,才出了舱门,放入灵石,控制灵舟启程。
师妹如今是一点都受不得风的,刚刚那么一折腾,只怕夜里就要烧起来了。
白榆在那时候强行醒来,不过是心里还挂念着秀水镇上的人,在发现只有徐冶一人活下来之后,终于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这一昏迷,她就足足昏迷了十七年。
十七年内,除了宗内送来的各种天材地宝外,姜家、云家也各自送来过一些珍贵的药材。
宵行日夜守着白榆,就怕她哪一日醒来自己不在。
青英榜再也没有人质疑白榆不确定死活,是否应该排在第一了。
因为不管她如今是死是活,再没有一个人能在百岁之内为了修真界作出如此大的贡献。
白榆之后,无人敢称第一。
青英协会的人甚至也曾亲自登了云隐宗的门,送来了几株千年灵药。
这一切,都是云观在带药材到禁地的时候顺便转述的。
有时候云观觉得,白榆这么一沉睡,好像把宵行的神魂也带着一起沉睡了。
每每他看见宵行的时候,这人就永远守在白榆的床前,有人来了也很少将目光转移,只是定定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只有在煎药的时候,他才会离开白榆几步。
云观隐约察觉到了宵行对白榆不同寻常的感情,但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白榆本就是女儿身,那样耀眼的小师妹,日日在身边,神佛也会动心吧。
一晃十七年过去。
宵行一日一日地记着日子,发觉白榆已经睡了整整十七年了。
他照旧用自己的怀抱暖着白榆的身子,忍不住亲了亲白榆的脸,叹了口气,“你说你,都睡了十七年了,怎么那么懒,之前修炼一夜也不肯睡,现在是不是故意报复师兄。”
“阿榆。”他委屈得不得了,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唇,“求求你,醒过来吧,哪怕醒过来每天躺在床上也好啊。”
白榆的身子太过亏损,即便日日补药,时不时还有珍稀的天材地宝进补,也一直没能完全恢复。
他时常会害怕,师妹就这么睡了过去,她体温只有一点点暖意,还是暖玉床和他自己抱着的时候捂出来的,呼吸又细微得要仔细察觉才能感受到,胸膛看不到任何起伏,他经常会心惊地去探她的脉搏,在确认她还活着之后,才继续安心地守着她。
宵行亲着亲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好咸。”
极轻的声音忽然响起,宵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妹的眼睛,生怕自己是听错了,因为太过思念师妹出现幻觉了。
女子细密的羽睫轻轻颤动,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师兄每天都抱着我这么哭吗?”
狐狸眼滴滴答答滚下潮润的泪珠,将睫毛全部打湿,露出他泛红的眼眶和眼中的欣喜。
“你醒了?”宵行笑了起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好阿榆,你总算醒了。”
白榆伸手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真该让其他人看看,原来宵行老祖居然是个爱哭鬼。”
宵行也不恼,低头亲了亲白榆的唇,“想喝水吗?我给你拿灵蜜水来润润喉咙。”
他爬坐起来,取东西兑蜜水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看床榻上的人。
白榆慢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只觉得浑身无力。
“我睡了多久?”
宵行将她抱在怀里,扶着杯子给她喂水,“十七年。”
白榆眉头微动,“其他人呢?”
她问的是另外那六个人。
宵行看她喝完了一盏蜜水,这才将她狠狠抱进了怀里,“醒了之后也不问问师兄过得好不好,还惦记着其他人?”
他抱得她极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体内一样。
白榆由他抱着,“那师兄过得好不好?”
宵行声音暗哑,还带着含混的哭腔,“一点都不好,我每时每刻都害怕你死了,不要我了。”
白榆垂眸,伸手拍了拍他箍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她转过头来,亲了亲宵行冰凉潮润的唇,“现在好一点了吗?”
宵行眼巴巴地盯着她,“一点点,还不够。”
白榆轻轻笑起来,扭转过身去,顺势将他压在了暖玉床上,低头深深吻住了他。
轻缓的吻落在宵行的唇上,动作逐渐深入,宵行却不敢闭上眼睛,目光贪婪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轻颤的羽睫,和交缠的唇舌,都在证明白榆的回归。
良久,白榆抬起头,原本没什么血色还有些干裂的唇已经饱满水润,她捏了捏宵行的耳朵,“谢谢你等我。”
“傻丫头。”宵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