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晃脑子一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气息浩瀚诡谲的黑袍男人。
师父?谁?万铭不是在闭关吗?
因为动怒而再度吐出一口血的白榆捂着自己的心脏,背脊依旧挺拔无比。
黑袍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即便摇摇欲坠也不会在人前弯下背脊的白袍青年,眼神微微透出一抹欣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白榆。
宵行站在了白榆的身旁,同样开口,“好久不见,我的,养父。”
姚晃一颤,原本乱哄哄的脑子彻底炸开,这两口子在说什么鬼东西?
黑袍男人的目光这才落到了红衣男子身上,“你是越来越没有长进了,宵行,真让我失望。”
“那么我呢,师父。”白榆眯起眼睛,“想必我没有让您失望。”
自然是没有让他失望,她每一回动手,用的都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焚天刀域。
这是她对于这位极乐阁阁主的挑衅。
“白榆,你,很好,我倒是没看错你。”男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
“啊,在我第一个师父死的时候。”白榆缓缓笑起来,“他亲口告诉我的。”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遗憾,“我还以为你收到姜鸿飞给你的信之后就会至少猜到一点呢,白榆,你还是,太嫩了,我给过你很多次提示了。”
正是那一次次提示,将白榆推入了深渊。姚晃发现,白榆的拳头,慢慢攥起来了,那双手上还残留着一抹抓痕,动作间,伤口崩裂,鲜血慢慢从伤口之中渗出来。
“洪…霸…天……”白榆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会按照你想要看到的路走的。”
“没关系,虽然道路有点偏差,但你的方向大差不差。”黑袍男人深深看了白榆一眼,语调愉悦,“别让我失望啊,姜白榆。”
下一瞬,一股浓黑的薄雾毫无阻碍地越过宵行,一股粘稠森冷的气息将白榆包裹,她的骨头开始咯吱咯吱地发出重压之下的响声,寒毒发作之时的骨头的抽痛又再次出现。
白榆无法呼吸,惨白的脸上一点点爬上了缺氧的潮红,眼前一点点出现了陈飞白死前的模样。
老头儿一身灰袍上血迹斑斑,重重撞击在屏障上,嘴唇嗫嚅着,喉咙咕咕咚咚往外泛着血泡,却拼了命地压制住了本能,嘶喊出了,“洪…霸…天……”
白榆先是目眦欲裂,却在耳边的尖锐的嗡鸣声中缓缓闭上了双眼,唇角泛起了诡谲又嘲讽的笑意。
再睁开眼睛,她缓缓地,用唇形说道,“洪霸天,你什么时候,沦落到用这种手段刺激人了。”
黑雾倏然抽离,白榆终于软倒在了宵行怀中。
她还在笑,笑得放肆又张狂,白皙的脖颈之上已经有了青紫的指印。
“洪霸天!你不想杀我,我总有杀你的时候,就看是你利用我,还是我杀了你!”她大口呼吸起来,眼角通红几乎沁出血泪,“总有一天,你会死在陈飞白的坟前!”
周遭已经没有了洪霸天存在的迹象。
姚晃这时候忽然恍然大悟,白榆是被洪霸天逼疯的,他一步步地将白榆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即便白榆还恪守本心,未曾背叛正道,道心坚固如初,但再这样下去,谁也说不准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宵行沉默地抱着白榆,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修士身上,抬手毁去了那人的记忆。
随后看向了姚晃,姚晃后退了一步,“我和你们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宵行一顿,“这件事知道,对你一个腾云境修士没有益处。”
姚晃听懂了宵行的意思,他修为太低,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他点点头,“你温柔一点。”
宵行差点被逗笑,看着他视死如归地将头往自己手中探的架势,抬手覆了过去。
姚晃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抱着白榆大步离去的宵行。
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云隐宗禁地,白榆的洞府之内。
雾气氤氲,白榆安静地靠在宵行的怀里,任由他细细用水洗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青紫的伤痕格外显眼。
宵行现在想,他和洪霸天之间,应该也结下深仇了。
他不是天生仙骨,倒是可以,控制一下时间和修炼进度,在散仙之时,杀了洪霸天。
他开始怀疑,或许他和白榆的见面,也是因为洪霸天的设计。
为什么偏偏白榆逃命到秀水镇后会被送进云隐宗,而他也恰好被云隐宗的老祖收为弟子,洪霸天可以暗地里促成的事情,他不会蠢到认为是天意。
宵行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杀了洪霸天。
他现在还是太弱了。
宵行忽然想通了,他看向怀中早就昏睡过去的人,和渐渐开始修复的伤痕,眼神温和起来。
他将白榆抱起来,擦干了身子,换上一身新的衣物,放回了暖玉床上。
这一回,师妹只怕得睡上至少七天。
宵行隔空将白榆先前那件残破的袍子取来,一把火将它烧毁。
被洪霸天那老怪碰到的袍子,太脏了。
他在蒲团上盘坐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吸纳混沌之力。
他要尽快修至太清境,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白榆被黑雾缠绕的时候,他却束手无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