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田博在洗手间冲澡,冲完了,发现忘记了拿换洗的衣服。他打开一条门缝向外边喊孙洋洋,让她帮着从他行李箱中,找换洗的衣服,递过来。
孙洋洋拿着衣服到了洗手间门口,想推门进去,赵田博:“你挂在门把手上吧,我自己拿。”
孙洋洋:“怎么,还怕看啊。”
赵田博没应声。等听到孙洋洋离开了,自己把衣服拿进去换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走了出来。
孙洋洋坐在床上,在看手机,光着雪白的脚丫子。看他出来,用余光瞅了一眼床上的一条手链,问赵田博:“这是谁的?”
赵田博:“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我帮你找衣服,无意中看到的。”
赵田博不回答她,把手链重新收回包里,手链是放在行李箱夹层的,孙洋洋要是没翻,也就发现不了。
孙洋洋:“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可爱的,一串女人的东西,出差也带着。”
赵田博:“我不是出差,我是到西北落户。”
刚才,孙洋洋为了放进点新鲜空气,把窗子拉开了一点,夜风吹动着窗帘。一阵凉风吹来,赵田博打了个喷嚏。
孙洋洋:“有人想你了吧。”
赵田博赶紧把窗子关上:“冻着了。”
这手链是于小惠的,于小惠一直戴着。手链精致,七、八颗不同颜色的水晶小珠子,用棕色的细线穿着,戴在于小惠手上特别好看。
那年,于小惠和赵田博大学毕业了,面临着找工作。赵田博学的是中文,想搞创作,愿望是当个作家。希望能像路遥一样写出《平凡的世界》那样的不休之作。他想留在大城市,应聘了几家出版社都没有成功,就回到了故乡小城,进了文联。
于小惠是学数学的,学习成绩好,学校准备让她读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数学。于小惠婉言谢绝了。
数学太枯燥了。当初,学数学是她妈让她学的,她为了让她妈高兴,为了帮妈出人头地,也为了保住父母的婚姻,保住这个家,她一直努力学习数学,并且报考了数学专业。
这一切都做了,家没保住,这些年,她母亲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也没来看她,没联系她。好像压根就没她这个人存在似的。
她母亲走时,于小惠上初中了。当时的日子,听到最多的就是父母的争吵,常常是母亲一个劲地在说,父亲默不作声。母亲主要是抱怨父亲没本事,和他同期的,有的当了主任,有的当了副行长了,他还是大头兵一个,光知道有空就去运动,你练那一身肌肉有什么用啊。
常常是这个场景,母校吵,父亲就拿着拖把拖地。不愿听了,就躲进洗手间冲洗厕所,把家里的马桶擦得锃亮。
母亲终于吵够了,吵累了,就跟着一个老板走了。那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于小惠没见过,其他人也没见过。反正,母亲是走了。
现在再让自己从事数学教学,于小惠就有点抵触。看到数学,她就想起母亲,心里就隐隐作痛。
赵田博问她有什么打算,于小惠说:“我留下到科研所搞研究吧。”
赵田博知道这些年于小惠学数学学得不容易,就说:“我支持你。”
于小惠:“要不,你也留下吧,找个广告公司之类的,搞文字。”
赵田博:“我还是想从事写作。等我写出名堂,我就来找你,当专职作家。”
于小惠:“我等你。”说着,从手腕上褪下这条手链,送给了赵田博作为念想。
在这大城市,于小惠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不忙也不闲,不激情也不平淡。有时间,就和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同学聚一聚,回想一下校园。
一天,于小惠下班回到住处楼下。忽然看到赵田博坐在台阶上,低着头在玩手机,头发有点蓬乱。
楼道有出出进进的,他也不抬头,只是一个劲地在看手机。等于小惠走到了他的眼前,叫他,他猛得抬起头,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于小惠:“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到一家出版社来送自己写的一部作品。”
“走,上去吧。”
“我先请你吃饭吧。”
“先上去,你洗一洗,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嫌弃我?”
“是。”于小惠笑道。
进到住处,赵田博洗过脸,于小惠给赵田博倒了一杯水,接水的空,赵田博想拥抱于小惠,于小惠一笑躲开了。她突然觉得赵田博有点生疏。
赵田博有些尴尬:“我们出去吃饭吧。”说着,拿起自己的包。
走在大街上,华灯初照,大城市繁华热闹,不同于他所在的小城。当初,在这里上学时,没有感觉到,现在,一对比,感觉特别明显。
走进一家常菜馆,女服务员走过来,问他们点什么菜。于小惠说:“我点吧,我请你,我挣得比你多。”
于小惠点了几个小菜,问赵田博要不要喝酒。赵天博好像有点不高兴,说:“不要。”
于小惠了解他的性格,两人开始谈对象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忽然间就不高兴了,搞得于小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看一开始,赵田博追于小惠追得轰轰烈烈,像攻占山头那样勇猛,真正谈起来,真的没那么激动人心。有一段时间,于小惠都想着和他散伙了,他又死缠硬打地不放手。正如于小惠对徐爱力说的那样,她怕麻烦,就又和他好了。
菜上来了,于小惠问赵田博:“你工作怎么样?”
赵田博:“就是清闲。”
一顿饭吃过,两人都没提起“你想我了吗”这样的话题。
从饭馆出来,赵田博说:“你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回宾馆了。”
于小惠说:“行。”其实,她很想赵田博陪着自己散散步,像在大学校园那样。
眼前是霓虹灯光,天上隐隐的有星星在闪烁。于小惠独自走在街上,一对情侣亲热地拉着手,从她眼前走过。
不知为什么,两行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