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洋洋收拾好行李,坐在快捷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房间干净而宽敞,地上铺着竹黄色的木地板,粉红色的窗帘透着温馨。刚才,她又洗了个澡。这一路上,小店她住过,这样好一点的酒店也住过,也在火车站长椅上睡过。遇到条件好一点的店,她就好好洗洗澡,晚一次,早一次。
但无论睡在那里,走在什么地方,孙洋洋感到自己就是个陌路人,与流浪者的区别是,流浪者住在街上,自己住在宾馆里。但她知道,宾馆总有住不起的那一天。光消费,不进帐,坐吃山空啊!
孙洋洋想起逼债的人,恨恨地:逼人太甚。一个个像黄世仁似的,就不能缓一缓吗。但别忘了,她的钱是从别人手里骗来的,也别忘了,她向别人逼债的时候,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吗。还记得自己逼债开大车的唐良志吗,逼得人家没办法卖了房子,现在一家人只能租房子住。她那时候,为什么不让人家缓一缓。
现在状况是别人追债于她,她贷出去的钱要不回来了。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想起唐良志,孙洋洋至今心有余悸。那一天晚上,天下着大雨,孙洋洋从宾馆大厅出来,直奔自己停在院子里的车。她父亲心脏病犯了,她妈梅永花让她回去一趟。
孙洋洋远远地摇控开车门,打着伞到了车前,闪进驾驶坐,刚想发动车,脖子被一条湿漉漉的胳膊勒住了。
孙洋洋闻道一男人很重的口气,就惊恐地问:“谁?”
那男人不说话。外面的雨哗啦哗啦地下着。
孙洋洋:“你要钱,我这就回去给你拿。给你转帐也行。”
那男人还是不说话,胳膊勒得更紧了。孙洋洋几乎喘不过气了。
孙洋洋:“有话好说。你别这样,我和你有怨吗,有仇吗,你下手这么狠。”
那男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唐良志还认识吧?”
孙洋洋当然认识,他从她这里借款买大车,因发生事故,借款一时还不上,她让余哥把债硬逼了回来。
孙洋洋:“唐大哥,有话好说,让你还钱的事,我也是没办法。”
唐良志:“我又不是不还你,是遇到难事了,你往死里逼我。为了这事,我老婆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我儿子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想再去跑运输,又没有了一点本钱。你这是往我向家破人亡上逼啊!你的心太黑了。”
孙洋洋忽然喊:“救命啊!”外面大雨瓢泼,根本听不到她的叫声。
唐良志在这里转了好几天了。他死死盯着孙洋洋的车,一直在等待机会。连下雨天,他都没放弃。孙洋洋远远地遥控开车门,唐良志借着雨雾一闪身躲进了车后排。
唐良志:“别喊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一个大男人,养活不了家,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不活,也不能让你活着。”
孙洋洋彻底的绝望了。
雨越下越大。有人走向院里,向一辆车跑去,孙洋洋用手狠命地拍玻璃,被唐良志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唐良志:“看样你不想再多活一会儿了。”说着,松开胳膊,两手向孙洋洋的脖子掐去。孙洋洋脸憋得通红,急促地干咳起来。她顺手拿起车上的一瓶花露水向唐良志喷去。唐良志一低头躲过了。
就在这时,唐良志的手机忽然响了,看是儿子的电话。为了便于联系,唐良志花几百块钱给儿子买了部旧手机。
唐良志又用胳膊拦住孙洋洋的脖子,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儿子的声音:“爸爸,你别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学习的事,他吵了儿子,儿子和他顶嘴,他一生气打了他。
听着儿子的声音,唐良志关掉来电,竟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想:如果自己把孙洋洋杀了,儿子和老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因为自己是杀人犯,儿子的前程怎么办。
想到这里,唐良志哭得更伤心了,哭声与雨打玻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夜沉沉,心沉沉。
唐良志对孙洋洋说:“你想报案就报案吧。”说着,拉开了车门,于是,风伴着雨涌了进来。
孙洋洋:“你走吧,我不会报案的。”
现在在异乡,孙洋洋想,如果债主找过来,自己还会那么幸运吗。说到底,像唐良志这样的人,骨子里还是善良的。所作所为,都是被她逼的。
孙洋洋提起行李,走吧,走,往前走。上哪去?走到哪算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