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娘几个坐这边说话,辛夷,你带着妹妹们去那边坐吧,照顾好你若妹妹。”老夫人怕几个小的跟着大人们太拘束,让杜辛夷带着妹妹们坐到另一边的小桌上。
“是,祖母。”杜辛夷向老夫人行了个礼,转向杜若,“若妹妹,这边请。”
她招呼着杜若等人,来到另一边坐下来。
安国公府有四位小娘子,杜辛夷最大,是府中的大娘子,她是大房的女儿。
二房有两个女儿,名为杜紫苏、杜紫草。
三房有一女,名为杜莳萝。
杜辛夷今年十六岁,比杜若大一岁,杜紫苏和杜若都是十五岁,杜紫草十四岁,而杜莳萝才八岁。
“若妹妹坐我旁边吧。”杜辛夷将杜若安排到了自己的左边入座。
“多谢阿姊!”杜若道谢后落座。
杜若和杜紫苏虽然同年,生辰却在前,所以除了大娘子杜辛夷,剩下的三人也是她的妹妹。
五人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入了席,她们坐定后,侍女们就开始上菜。
有冷菜,也有热菜,最后又往她们跟前,一人摆了一个小汤碗。
“若妹妹,这是新鲜的菘菜,你试试看味道如何。”杜辛夷帮杜若拿下了碗盖,殷勤招待。
“阿姊太客气了,我自己来。”杜若悄声感谢,微笑,再微笑。
杜辛夷悄声细语,细心关切,她实在不敢大声说话,就怕一时没注意,惊到了她。
她谢过后,才向汤碗中看去,碗中有两颗小小的菘菜,外加两片咸肉片,看起来清清爽爽、简简单单,她执羹尝了一口清汤,满口鲜味,稍微辨别一下,就知道这汤看着简单,实际上却花了许多心思,光是熬出这碗清汤,恐怕就用了许多食材。
“好汤,好菘菜,不负有水精菜之名。”她赞道。
听到杜若这番点评,显然她颇懂其中之奥妙,杜辛夷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菘菜汤,菘菜固然难得,却也不算什么,这汤,才是精华所在。
灶上为了做出这碗菘菜汤,花了无数精力,若无人识得,她们这番媚眼纯粹是抛给瞎子看了。
接下去,杜辛夷时不时照顾杜若用膳,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问她:“若妹妹,弓月城那边的饮食,和长安差别大吗?”
“弓月城啊,很多人来自各地,所以各个地方的风味都有。当地的话,菜肴略微粗犷,不过粗犷也有粗犷的妙处。”杜若向她们介绍了一下弓月城的饮食。
比如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烤羊烹牛,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她说得绘声绘色,惹得安国公府的四位小娘子,并一众伺候的侍女,都有些向往。
“我听说,陛下秋狩时,也会办篝火晚宴,可惜我们没法随行。”杜紫苏听了一会儿,说道,语气中有些惋惜。
皇帝秋狩,安国公府当然有人随行,不过多是青年子弟,像她们这般小娘子,却少有随行的机会,自然没机会见识一下秋狩的篝火晚宴。
“往年不会,不过今年却未必。”杜辛夷轻声说道。
“阿姊的意思是?”杜紫苏明眸忽闪,若有所思,却不知想到了何处。
“紫苏妹妹明白就好,有些事不需要多说。”杜辛夷笑了笑,不欲多说这个话题。
杜若、杜紫草、杜莳萝听着她俩打哑谜,却是有听没有懂。
杜辛夷和杜紫苏瞥见她们的神情,却不打算为她们解惑。
这事,懂的都懂,不懂的,要么无心,要么够不上资格,懂也是白懂。
杜辛夷看了眼杜若。
杜若身份够,长得也好,她不懂,当然是因为定远侯府无心了,若有心,她阿娘肯定早早交代清楚,不会让她到现在还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阿姊若想办篝火晚宴,挑个时间找块空地就行,烤羊我……我家随从会。”杜若的确没明白她们话中深意,见她们念叨篝火晚宴,觉得这又不是难事,遂提议自家办一个,她本想说“我会”,后来想到烤羊和淑女有些不合,瞬间改了口。
“好,有机会就办。”杜辛夷微笑着说道。
这篝火晚宴,办不办,真不是多大的事,阿若还是个孩子,才念叨这事,她当然不能扫她的兴。
杜若觉得她这话有些敷衍,转念又想到,这事恐怕不是杜辛夷说了能算,也就没多纠结这事。杜辛夷想办,却未必能办下来,但是于她,却不是什么难事,她就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地方,请她们去玩。
长安城里不合适,这事得去城外找个地方才行。
杜若心中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言,反而又说起了其他的事。
长安城里的姊妹,和她以前过的日子完全不同,春赏花、夏避暑、秋登高、冬温汤,听起来仿佛也很有趣。
姊妹们热闹了一个多时辰,大人这边散了,她们才各自跟着大人归去。
“姨娘。”杜紫草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坐在桌边,看着张姨娘帮她整理榻,“今夜,若阿姊说起弓月城的篝火宴,辛夷阿姊和紫苏阿姊谈到了陛下的秋狩宴,辛夷阿姊说,今年与往年不同了。”
张姨娘听到这里,手顿了一下,她默不作声地铺好了榻,才走到桌边,看着女儿。
她的女儿,是安国公府四位小娘子中最美丽的一位,虽然才十四岁,已经长得犹如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了。
只是托生在她的肚里,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大房不用去说,他们是承嗣之房,大娘子是安国公之女,就算这事落空了,也会有和她身份匹配的贵公子等着大娘子。
二房两个女儿,同是安国公侄女,只因嫡庶不同,有些事,紫草连知道都不配。
“太子已经十七岁了。”张姨娘低声说道。
杜紫草愣了一下,才明白张姨娘话中的意思。
“姨娘,这事阿姊的确没必要和我说,就算我知道,也是不配吧。”杜紫草明白了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反倒安下了心。
她长得再好,于这事上,并无助益。
“姨娘当然知道,太子妃之位,这边府里,身份配得上的,也就大娘子,二娘子和你,其实都是不配,那边府里,若娘子的身份也够。”张姨娘摸了摸女儿的发丝,“不过太子又不是只会有一位正妻。”
“姨娘?”杜紫草有些惊愕,她抖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傻孩子,不用担心。这事不是大娘子或者二娘子能决定,也不是国公能决定,而是陛下决定,皇后决定,若是太子自己的意思,那就更好,所以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紧大娘子二娘子,如今若娘子入了京,你也和她好好相处。她刚入京,各种忙乱,不过等她缓了过来,肯定会办宴席,到时候必会下帖请你。”
她的紫草长这么好,但是太子听都没听说过,当然没有一丝机会。
安国公府不愿为紫草扬名,是因为他们想为大娘子谋求太子妃之位。安国公府的图谋,她管不着,反正她的图谋很小,她只想为她的紫草,谋求一个拜见太子的机会。
男人嘛,张姨娘轻轻晒笑,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纵使色字头上一把刀,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男人能例外。
只要紫草入了太子的眼,其他的事,根本不需要她们来操心,太子若有心,自有太子授意,许多人帮太子来操心。
男人若对女人无心,女人的死活根本不会放在他的心上,若对女人有心,他就愿只手摘星辰哄女人高兴。
“姨娘,我……”杜紫草根本没想到,姨娘竟然思虑这么长远。
“傻孩子,不要觉得这事委屈,你紫苏阿姊都没觉得她委屈,哪里轮得到你委屈。”张姨娘怕紫草想不通这事,细心安抚她,“老夫人在,你是安国公府的小娘子,若老夫人哪天不在了,府里分了家,你和你紫苏阿姊,只是小小著作郎之女,在这长安城,算得了什么。”
“姨娘,我知道,我没有觉得委屈,只是……这事恐怕很难。”杜紫草知道姨娘这些年的苦楚,并不是觉得这是委屈,若做太子的女人,都是委屈,这天底下除了皇帝的女人,恐怕没人敢说自己不委屈了。
只是,姨娘谋求为她扬名,或者谋求拜见太子,都不是件易事。
“陛下不好女色,宫中多年未进新人,这些年宫宴也罢,其他有陛下出席的宴会也罢,鲜有各府的小娘子出席,但是你辛夷阿姊说得对,今年不同往年了,你还记得吗,先前济宁长公主大办春日宴,就邀请了许多小娘子。”
“我记得。”杜紫草颔首。
济宁长公主,是皇帝的阿姊,太子的姑姑,她办的春日宴,受到邀请的小娘子都盛装出席,杜紫草也去了,但是这个春日宴,她仔细回忆,与其他宴会,仿佛并无不同。
“放心吧,这只是开始。”张姨娘却很笃定。
济宁长公主只是开了个头,很快,其他贵人会跟进,在太子妃未尘埃落定之前,这里面可说道的事多着呢,就算尘埃落定了,还有许多反复。
安国公府不愿替紫草扬名,其他贵人却未必,这事上,想要掺一脚的人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