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皇后

太子的车驾一路畅通，很快到了清思殿。

“殿下，清思殿到了。”

太子下车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上头的殿匾，清思殿这三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原地驻留了片刻，认真看了眼那三个字，才收回目光，向殿内走去。

以前他愚钝，不懂皇帝的想法，如今却能从皇帝的行事手法中揣摩出他的几分意思了。

皇后居清思殿，沈贵妃居宣微殿，宣微殿是比不上清思殿宽大舒畅，但是宣微殿却有个清思殿比不上的好处，那就是，离皇帝平常居住的正殿很近，离皇帝冬日会迁居的温室殿更近。

对于旁人来说，也许只是简单的住处安排，但是在宫中，一切的安排都不会没有缘故，很多事，只不过是在表达皇帝没有宣之于口的意思而已。

近水楼台先得月。

果然，比起皇后，皇帝更偏爱沈贵妃。

他还没进殿门，就有一堆人出来迎他了。

“殿下万福金安。”皇后身边信重的女官带着一众宫人，向他请安。

“于尚宫不用多礼。”太子抬了抬手，示意她平身，“阿娘歇下了吗？”

“皇后知道今日殿下入宫来给陛下请安，一直期盼着殿下过来，盼了许久，今日就没有午歇。”于尚宫跟在太子后面，回道。

太子“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进了殿内。

这清思殿的正殿，是皇后召见内外命妇时的正堂，平时起居，则是在偏殿。

太子进了偏殿，就看到皇后神色急切，殷殷期盼着他的到来，眼中仿佛还有泪光。

“儿给阿娘请安，儿不孝，让阿娘担心了。”太子见了皇后，行了个大礼。

“宣儿，你快起来。”皇后站了起来，亲手扶起了他，又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身边来。

“这段日子宣儿睡得如何，膳食如何，身边伺候的人可还用心？哪里短了缺了什么东西，一定要和阿娘说，阿娘就算跪求陛下，也不会委屈了我儿。”皇后拉着他的手，满心关切，又似乎话中有话。

她说完这些话，又喊小宫女：“快给殿下上茶。”

“皇后殿下，新茶还没送过来。”小宫女怯生生地回复。

“新茶还没到，怎么会，时间差不多了啊？那就用旧茶吧。”她说完，又转向太子，“阿娘这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委屈我儿了。”

“阿娘，沈贵妃又欺负阿娘了？”太子见了这个情景，很是义愤填膺。

“没有，阿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沈氏她怎敢随意欺负？”皇后马上摇了摇头。

“是陛下……”太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若没人撑腰，沈贵妃当然不敢欺负皇后，但是皇帝偏心沈贵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着君王的盛宠，沈贵妃时不时踩皇后几脚，就顺理成章了。

“没有，我儿想多了，阿娘好好的，陛下也待阿娘好好的，哪里会欺负阿娘？”皇后急忙摇头否认，她的话柔柔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慈爱之情，显然委实不想太子因为她而对皇帝有什么怨言。

“阿娘，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以后也会更加用心读书学习，让陛下满意，到时候，陛下就会更加敬重阿娘。”太子看着皇后，郑重保证。

宫中的事，不是母凭子贵，就是子凭母贵。

若皇帝喜爱太子，就算给太子留点脸，也会更加敬重皇后。

当然，若皇帝喜爱沈贵妃，那么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当然也会更得皇帝喜欢。

“我儿，你身体还没有大好，不忙着念书，这书什么时候都能念，你的身体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得不偿失了。”皇后连忙劝道。

太子有这份孝心是好事，肯用心念书也是好事，但是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大安，怎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阿娘放心，我已经长大了，这些事心里都有谱，阿娘不用担心。”太子劝说道。

“你才多大，就要忧心这些事，阿娘没本事，才让你受委屈了。”皇后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

“阿娘，太子阿兄来了吗？”

皇后听到这个声音，迅速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整了整仪容。

外面又传来于尚宫的声音：“殿下，你慢点跑。”

孩童一溜烟冲了进来，看到皇后，给她行礼：“拜见阿娘！”

他又奔到太子跟前，胡乱行了个礼：“拜见阿兄！”

说完，他就一头扎进了太子的怀里。

“阿兄！”

“阿南！”太子一把搂住他，神情也是极为亲近。

这是太子的同胞兄弟，三皇子许韶南。

皇后见他们兄弟俩这般友爱，感情甚好，脸上也恢复了笑意。

三人喝了盏茶，说说笑笑了一阵。

太子才对皇后说道：“阿娘，你歇一会儿，我带阿南去花园里走走。”

“好。”皇后对他点了点头，又对许韶南说道：“阿南，要听你阿兄的话，不要淘气。”

“阿娘，我知道了。我最听阿兄的话了。”许韶南这话不是虚言，他从小就是太子的小跟屁虫，最听太子的话。

太子说话，一向比皇后还好使。

“好，你们去吧。”

皇后看着他们兄弟俩，手拉着手出去了，她又示意于尚宫跟上去伺候他们。

清思殿的东边，有个花园。

此时正是春季，今日天气又好，花园中景致颇好。

太子拉着三皇子的手，一路走，一路和他说话。

“这段时日阿兄身体不适，都没心思管你，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听到太子问他的功课，三皇子的脸顿时耷拉下来了。

他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让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读书写字，实在是在为难他。

“阿兄，你身体好点了吗？”他没回答太子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太子的身体。

太子看着他的眼睛，三皇子才十岁，眼神中还有着孩童般的天真幼稚。

他笑了笑：“不用担心，阿兄好多了。”

“阿兄，功课什么的，真的太难了，我更喜欢骑马射箭。”三皇子拉着太子的手，嘟囔着说道。

不是他不肯用功，而是他真的觉得太难了。

“就算你要带兵打仗，兵书要不要学，布阵要不要学？”太子又笑了。

“我知道了。”三皇子觉得太子说得也有理，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许韶南走了一会儿，突然看到前面有只蝴蝶，他挣开太子的手，冲了过去。

“阿兄，那边有只大蝴蝶，我去抓了给阿娘玩。”他边跑边喊。

太子心说，是他自己想玩吧，皇后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玩，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看着他跑进花从里。

“于尚宫！”太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喊道。

“奴婢在！”于尚宫上前应道。

“陪我走走。”

“是。”

于尚宫跟着太子走了几步，和其他人有了些距离，就听到太子问道：“沈贵妃又怎么了？”

她听到太子说到“沈贵妃”的时候，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嫌恶。

“沈贵妃没做什么。”她回道。

“那阿娘为何这般不开心？”太子不解。

“这事，皇后不让说，殿下请不要为难奴婢。”于尚宫不肯吐口。

“孤命令你说实话！”太子的语气瞬间变冷了。

“这事委实难以启口，殿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还不如不知道。”于尚宫不肯就范。

“于尚宫，孤知道你对阿娘忠心耿耿，但是孤是阿娘的儿子，有什么事连孤都不能知道吗？”

“殿下，是陛下，陛下这段时日，一直歇在沈贵妃处，不愿踏足清思殿。”于尚宫的声音如蚊蚋一般细微，很快低了下去。

太子没有想到会听到这种事。

皇帝想让谁侍奉，这种宫闱秘事，除了太后有立场说上几句，其他人，并没有这个资格多嘴。

但是太后早在皇帝登基前就去世了，这太后之位还是皇帝追封的，宫中虽有几位太妃，又不是皇帝亲阿娘，敢在这种事上多嘴，恐怕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让自己找点事做。

于尚宫看着太子的脸色。

太子听到此事，心中不悦，但是这事太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贵妃比皇后年纪轻，比皇后美丽，比皇后更得君心，在宫中一直不是秘密，但是皇帝往常看在太子的份上，并不会做得太过分，隔三岔五也会在清思殿歇上一夜，表明皇后恩宠未绝，如现在这般，直接给皇后没脸，却是从来没有的事。

很多事，皇帝不需要去说，只要他做了，自有人揣摩他的意思，宫中那些见人下菜碟的小人们，就要给清思殿脸色看了。

皇后刚才那般哭哭啼啼，还真不是做戏，而是她真的受了委屈。

而且那些小人们，就算让人受了委屈，也没法和人诉苦。

“这事和我说，我也是没办法。”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会经常入内向陛下请安，让阿娘不用忧心，很快就没事了。”

“是。”太子既然这么说，于尚宫只是屈膝行了个礼，也不去问他有什么办法。

太子的办法，不外乎就是努力讨皇帝的欢心，期盼皇帝看在太子的份上，给皇后留几分脸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