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赏赐

皇帝回到了寝殿，躺在榻上，久久没有睡意。

太子有这样的烦恼，他既意外，又不觉得意外。他思绪飘飞，想到了很多事，待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太子高兴好了，年少时的忧愁，再多，亦是千般彷徨万种诗。

何芳带着两名小内侍，在外值夜，他倾耳细听，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皇帝翻身的声响，倒了一盏温水，往里走去。

“陛下，要茶水吗？”他没敢径直靠近龙榻，只是站在稍远处，悄声问道。

“嗯，端过来吧。”

听到皇帝这么吩咐，何芳这才把水送了过去。

皇帝撩开帐子，取过茶盏，稍稍喝了一口，见是温水，又喝了两口。

他摩挲着茶盏，上好的官窑细瓷，入手温润，突然问道：“何芳，太子的新庄子划在何处？”

前几日，他赐了太子万亩良田，具体在哪里，他没有过问，今日太子帮人讨要庄子，他倒是想起了这事。

“还是在云门乡，太子说，就划在他旧庄子的边上，以后他巡查田庄时比较方便，不用跑两趟。”何芳回道。

“哦，明日让人拟旨，赐定远侯女公子杜若……”皇帝沉吟了一下，太子说是说无所谓大小，都是他的恩宠，但是太子为了从他手里讨到这个田庄，连脸面都不要了，死皮赖脸和他折腾了半天才如愿，太小的话，太子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吗，他想到这里，就道，“赐她千亩良田，就在太子的庄子边上吧。”

“是。”何芳低声应道，心中却动了动。

皇帝先是让杜衡入勤学殿念书，现在又赐给杜若一个田庄，定远侯府的这两位姊弟，很得皇帝欢心啊！

“划田地之前，先去问下太子，太子想划哪里，就划哪里。”皇帝又吩咐道。

他既然答应了太子，就办得让太子满意吧，免得过两日太子又来和他闹腾。

“是。”何芳听到这里，想得更多了。

皇帝赐给臣女一个田庄，却要问太子的意思，难道是……

他的脑中瞬间冒出了三个字——太子妃。

太子即将成年，大婚在即，这太子妃的人选，早就牵动了无数人的心绪。

长安城中，许多人家的小娘子，想成为太子妃，也有许多人家，想知道皇帝中意哪位小娘子，欲聘她为太子妃。

皇帝现在的态度……难道说，皇帝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是，这个人选，恐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定远侯府，当然也是大燕一流名门，但是定远侯府这支，世镇弓月城，远离长安，定远侯纵使有心，他的势力远在西北，帮不了太子多大的忙。

有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松一口气。皇帝真聘杜若为太子妃，太子大婚之后，东宫的势力并不会大涨。皇帝的这个人选，细细琢磨起来，说不清皇帝是疼爱太子，还是不过如此了。

毕竟，皇帝真替太子着想的话，为太子聘重臣之女或者孙女为太子妃，对太子更有利吧。

“去吧。”皇帝喝了水，把茶盏递给何芳，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是。”何芳端着茶盏，退了出去。

第二日，皇帝有早朝，卯时初就起了。

他穿戴整齐，问了下，知道太子还没醒，用了些膳食，让人好好伺候太子，就上早朝去了。

太子醒来时，已经辰时了。

他不紧不慢地洗漱更衣，打扮齐整，又在皇帝这里用了早膳，才悠哉游哉地去上他的学。

河州亓氏，乃陇右有头有脸的家族。河州亓氏这一系，是昔日六国时的秦国笄官之后，到现在，也是传承千年了。

不过，如今坐天下的许氏，自诩是春秋时许国后人，祖上可追溯到尧舜时的贤人许由，随随便便就能搞出三千年谱系，其他家族，就算想和天家比谱系悠久，也是不容易。

亓辛远的报喜信，用的是进奏院的信使，走的是驿站。进奏院的普通文书，用不着八百里加急，一天也就二百里上下，从长安到河州，共用时六天。

五月初二，他的报喜信到了河州，很快又被送进了亓府。

亓氏如今的掌权者，是亓辛远的父亲，亓伯益。

他收到了儿子的信，仔细看了以后，召集了亓氏另外两房的话事人，在书房里议事。

“阿远的信到了，陛下点了他入门下省任主事。”亓伯益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先前，亓辛远中了进士头名，他们早就知道了。不过中了进士，还得通过吏部的铨选，才能做官，寒窗苦读十年，考中了进士，铨选又选个几年的，也是不乏其人。

更何况辛远姓亓，他在长安会遭遇什么，会不会坐个十年冷板凳，众人也是没底，所以亓辛远中了头名，亓家并没有大肆庆贺，如今，亓辛远入了门下省，亓家倒是可以庆贺了。

门下省这样的地方，没有皇帝恩准，进不了。

“阿远说，有些事，我们该准备起来了，你们觉得呢？”亓伯益问在座的二人。

“阿远这话有理。”亓仲扬说道。他是亓辛远的二叔。

“这件事，我们有错，陛下难道就没错？到如今，陛下却让太子受这样的委屈，陛下有何脸面迁怒我等？”亓叔敬说到这事，没法心平气和。他是亓辛远的三叔。

“这些旧事，不用再提，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早就不是当日的陛下了。更何况，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二皇子、三皇子又何尝不是陛下的儿子。仲扬带着人去长安吧，叔敬抱着这样的心态入长安，怕是要吃亏。”亓伯益听到他这么说，眉峰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对亓仲扬说道。

长安的局势突生异变，说白了，没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太子的储位在被人觊觎。

古往今来，废太子的下场，只有一个。

亓家没法坐视不理，这长安，必须得去。

若皇帝态度不明，亓家只能暗地里行事，甚至要把防备皇帝，当作最首要的事，能做的，就很有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皇帝却知道，一旦皇帝想废太子，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扰，必然会防着他们来坏事。

现在皇帝的态度很明朗，对太子宠爱依旧，亓家能做的事，就比较多了。

不过，太相信皇帝，也非智者所为。皇帝手心手背皆是肉，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是他的儿子，忘了这一点，也办不好这事。

“大兄，放心吧，我明白。”亓仲扬点了点头。

接下去，亓家三兄弟商量了一下要带多少人，多少钱入长安，敲定了这事。

皇帝下了朝，赏赐杜若的圣旨已经拟好了，他看了下，让人用了印，派人去宣旨。

定远侯府，短短几日，就迎来了好几回天使，真真是天恩浩荡了。

门子报了“圣旨到”的消息进来，很快，定远侯府就中门大开，迎接天使。

周氏命人摆了香案，带着杜若等人，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来传旨的中官，先夸了杜若一堆好话，才念到重点，“特赐良田千亩，以兹奖励，钦此！”

“臣女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杜若认认真真叩头谢恩。

皇帝上次赏赐给她百匹绫罗绸缎，这些布料有贵有贱，便宜的大概五两银子一匹，贵的则是二十两银子一匹，百匹绫罗绸缎，价值一千两银子左右。

这次，皇帝赏赐给她千亩良田，手笔更大，这不是边远地区的良田，而是关中地区长安附近的良田，这是整个帝国最繁华富饶之地的良田，每亩田地大概值三十两银子，也就是说，皇帝一口气赏赐给她三万两银子，而且这样连成一片的良田，如今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到。

这真的是天恩浩荡了。

传旨内侍宣完旨，把圣旨交给了杜若。杜若双手接过，捧进去供奉。

“中官，这边请。”周氏则把人迎去了客厅。

她让人上了茶，陪着喝了几口，才问道：“妾有一事不懂，想请教一下中官。”

“夫人请讲。”传旨内侍相当客气。

定远侯府备受圣宠，三番两次接旨，他当然不敢随意给定远侯夫人脸色看。

“陛下如此隆恩，妾铭记在心，无以回报，不知中官以为，妾是否该携小女，入宫去谢恩？”周氏请教。

若是定远侯在京里，皇帝接连下旨赏赐，他自然会带着杜若杜衡入宫去叩谢皇帝，当面谢恩。但是定远侯不在京里，周氏就不知道她该不该去谢恩了。

皇帝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召见外命妇。

她这样的诰命夫人，就算递牌子请见，见的是皇后，而不是皇帝，但是这是皇帝赏赐下来的，她去叩谢皇后，好像也不对劲。

“夫人不用去谢恩，陛下说了，自有该去谢恩的去谢。”传旨内侍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告辞离去了。

周氏听到这里，才明白怎么回事。她还奇怪，皇帝为何无缘无故又赏赐杜若，原来太子告知了皇帝，皇帝在用这份赏赐表明态度。

“阿娘……”杜若供好了圣旨，高高兴兴地出来了。

周氏看到她，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