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洞房

莫言舟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坐了有一些时候了，只是他现在眼睛被蒙着看不到，耳识也被封住了，便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闻见房间里萦绕着一股子甜腻的香气。

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很沉，镣铐上还有暗刺，动一下这刺就扎进皮肉里，疼痛非常。

他是因为寻找自己的师妹而被抓住的。

那年雨夜，师妹被师傅误认为是妖怪赶出师门，等他得知此事赶到时，师妹已经消失在大雨之中。

他的师妹还那么小，连一层法术还不曾学会，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围着自己这个师兄讨果子吃。这样的师妹怎么可能是妖怪，而她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被赶出去，今后可怎么活？

从那以后，莫言舟便一直在寻，四海八荒，只要有师妹的一丝消息他就会抓住不放。

这次在寒影山，他分明已经看见了师妹的脸，但没等他喊出师妹的名字，便被一群妖捆绑起来。

接下来等待他的是接连几天的鞭打，就在莫言舟以为自己此生应该就这样死去时，那些刑罚停止了，然后事情变得愈发匪夷所思起来。

几个小妖精将他带到一处温泉内，将他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伤口也上了药，但是几处大穴依旧封着，让他使不出法力。

又过了两天，几个嬷嬷来了，对着他又是梳头又是打扮，甚至拿了香粉要往他脸上扑，最后都被他打了出去。

而后他恍惚听见一个女孩的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那以后来的便不是嬷嬷，而是几个壮硕的大妖怪，他们拿了锁链捆住了莫言舟的手脚，又用妖法封了他的耳识，一尺红绸蒙了双眼，便将他带走了。

虽然知道后边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但是这样莫言舟反而更心安了一些。

他被人扶着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在干什么，除了被人突然按了一下头，其他便没有什么了。

当然，还有一次拉扯，虽然只有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莫言舟却觉得拉扯自己的这只手莫名地很像师妹。

师妹，一想到她莫言舟又是一阵心酸。过了这么久，自己仍没能找到她，没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当初若不是自己被师傅派去除妖没有及时赶回来，师妹也不会被这样硬生生被赶走。而如今自己已为阶下囚可能命不久矣，师妹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了吧……

原青萝进入房间的时候，莫言舟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新房的床上，看起来不像是要准备温香暖玉的新郎官，倒像是问道授课的先生。

说起来当初在瑶光派时他也是这样，无论何时总是端正笔直的，像是崖边的翠竹，坚定又干净。

真是让她十分讨厌。

正想着，坐在床上那人忽然开口：“请问是有谁进来了吗？”

看，就是这样，明明现在身陷囹圄依旧温和有礼。

太令人讨厌了！

原青萝走到床边，俯下身在男子耳边吹了一口气，解了他耳识的封制。

莫言舟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听到了，虽然不知来者何人，但他还是拱手道：“多谢。”

原青萝笑了：“你马上就要死了，谢我什么？难不成谢我送你上西天？”

莫言舟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死前起码还能听见声音，也算是阁下成全了。”

“你想死？那我偏不让你死。”原青萝伸出细长的手指在莫言舟的脸上轻轻滑动，“你可知我们妖族最喜男人精气，今日你我就来试一试。”

莫言舟一惊，连忙扭头避开。

原青萝一把捏住男人的脸颊，硬将他扭了过来。看着他慌乱不堪的样子，原青萝心里忽然有些爽快。

“不是视死如归吗？怎么又怕了？看来莫仙长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啊。”

莫言舟听后反而停止了挣扎，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知道我姓莫？”

原青罗微微一怔，却看见莫言舟眉间印着银色的花纹。

这是神纹。

传说中神仙渡劫转世到人间，为表明与凡人不同，额间会有银色神纹，待渡劫完成后，自飞升上仙。

也正是有这神纹，莫言舟在瑶光派众弟子中的地位算得上是处高临深。

忽然一股恨意涌上原青萝的心头，在天界时被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碾落成泥，在人间又被装腔作势仙门羞辱诛杀。

仙门，都该死！

原青萝细长的手指上猛得暴增出尖利的指甲，对着莫言舟额头的神纹抓去，将他的眉间扣挖得血肉模糊。

莫言舟疼得闷哼了一声，抬手想推开身上的原青萝。但他的仙法被封，手上又戴着带有倒刺的镣铐，根本使不上力，反而痛得跌倒在床上。

看着床上的男人疼得发抖，猩红的鲜血从额头留下直到脸颊，仿佛两道血泪一般，原青萝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恨了。

她欺身上前，抓住男人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忽如其来的吻让莫言舟手足无措，他努力挣扎，但这个吻却越来越深，让他无处可逃。

“走开！”莫言舟不顾手腕剧痛，猛地将原青萝推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要折辱与我！”

原青萝惊叹于这男人被折磨这几日竟还有如此大的力气，不过被折腾了这么一遭，男人整齐的头发变得凌乱，几缕碎发搭在额间，倒显出几分脆弱。

脆弱得想要伤害他，捏碎他。

原青萝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忽而变了嗓音：“师兄。”

莫言舟愣住了，虽然他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但这分明是她师妹的声音。

“师妹？”

原青罗的笑容得意起来：“师兄，你原来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不要我了。”

“怎么会？师兄一直在寻你。”莫言舟连忙起身去摸，“师妹，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可不就是我吗，师兄。”原青罗伸手将莫言舟眼睛上蒙着的红绸取下。

一个美貌俏丽的女子出现在莫言舟眼前，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这样貌不是自己的师妹还能是谁。只是不知为何她身上却穿着喜服。

“师妹，你要成亲了吗？”莫言舟疑惑地问道。

“我的傻师兄，是我们成亲了。”原青萝慢慢靠近，“师兄，与我成亲难道你不欢喜吗？”

欢喜，当然欢喜。

对师妹的这份感情莫言舟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在瑶光派时，她总是喜欢缠着他要这要那，而他从来不觉得烦恼，反而很开心。只是仙门戒律森严，皆讲洁身自好，得道成仙，他也只能把这份心意埋在心里，哪怕它会破土而出，恣意疯长。

“师妹……”

“师兄，不要拒绝我……”眼前的小师妹又一次送上了自己的香唇，温柔而甜蜜。

莫言舟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拒绝师妹的请求，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房间内甜腻的香气更加浓重了，红色的帘帐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糊里糊涂地荒唐一夜，莫言舟再次醒来时自己的枕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床狼藉。

莫言舟有些脸红，自己本应该和师妹好好聊一聊，但不知为何昨夜的师妹异常热情，自己也控制不住跟着胡天胡地起来，竟一句正事还没问过。

因手脚上的镣铐还戴着，莫言舟更衣起来有点费力。

这时，门开了，一位玄衣男子走了进来。

莫言舟见了，连忙将外袍穿好。

那男子看莫言舟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上甚是不屑：“什么修仙正统，不过是惺惺作态，见了美人便什么也不顾了。”

修仙门派最讲究清规戒律，不近女色，自己这样与师妹私定终身是门派大忌，是十分羞耻之事。莫言舟自知理亏，便没有再争辩，只是问：“请问阁下贵姓，不知有没有见到我师妹？”

“祁连。”男子冷漠地回答道，“这里并没有什么师姐师妹的，只有玉骨洞洞主，妖族统领。”

“玉骨洞洞主？那是谁？”

“原青萝。”

虽然这回答只有三个字，却足以让莫言舟的耳朵嗡嗡作响。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千回百转，他却不敢相信。

“将衣服穿好，洞主要见你。”说罢，祁连便转身离开了。

隐约间，莫言舟好像看见了一条猞猁尾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