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泪丹

原青萝开始了等待，即使原老爷已经将成亲的日子定好，即使王宰相家已经将婚书已经送到，即使成亲时的婚服被送到闺房里，原青萝依旧在等待。

虽然很气那个固执的人，但是她还得愿意相信他。他说他会回来娶她，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一日清晨，娶亲的轿子早早就来到了原府，热闹的鼓曲声打破了整条街的寂静，显得欢快而荒诞。

喜娘立在门口，三催四请的让原青萝上轿，但房内却毫无动静。

喜娘着急了，便推门而入，切发现女孩扔坐在床上，一身素衣，未施粉黛，一点也看不出是要上轿的新娘子。

“怎么还不换衣服？吉时都已经过了。”喜娘催促道。

“今日是谁来娶我？”原青萝问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王宰相家的大公子啦！你可要快一些，别让人家等急了。”

原青萝又问道：“那莫言舟来了没？”

喜娘疑惑道：“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来呢？”

“你说什么？谁死了？”原青萝起身抓住喜娘的胳膊问道。

喜娘被抓得疼了，连忙甩开原青萝说道：“不就是那个探花吗？一个文弱书生非要去打仗，后来不知怎的就被乱箭射死了，不过同去的王家二公子却是立了战功的，那也算是给你们王家光耀门楣了。”

“怎么可能？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原青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作响，眼眶睁大得几乎要撕裂开来。

“回来什么呦！他的命太差啦，刚上战场就被王家二公子的马给踩了，爬不起来，才被乱箭射死的。哎呦，大喜的日子不要提这些了呦，真是不吉利。”喜娘对着门外呸呸呸的三声。

原青萝呆愣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抓了喜服披在身上道：“走，我上轿。”

喜娘自然喜不自胜，连忙一叠声的招呼丫头们服侍小姐上轿。

待花轿抬到大门口，新娘随着喜娘进了大堂之上，堂上皆是达官显贵，原青萝掀起盖头冷眼审视。

“怎么回事，新娘怎么能自己掀盖头呢？”王宰相见了很不高兴。

“这个嫂子可真是古怪，哥哥你以后得好好管管才行。”一个身着戎装的男人说道。

原青萝回过头，与那男人对视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便是你死我活。

匕首虽然不长，但是却能正正好好地插入男人的心脏。

喜堂变丧礼。

众人乱作一团，哭闹惊慌，唱念做打，好不有趣。

原青萝站在原地，一身红衣，一脸素妆，眼眶微红，但却没有落下泪来。

真是个傻瓜，真傻。原青萝想着。

忽然大雾弥漫，眼前的一切都藏在迷雾之中。等迷雾消散时，原青萝却又身处在牢狱之中，身上的衣着也变了，不再是红色喜服，而是一袭乌金云绣衫，外面套了一个云雁纹样的罩袍。

“小姐，这毕竟是朝廷重犯，还请小姐多抓紧点时间，免得我们难做。”狱卒为难地叮嘱道。

“知道了，你下去看好了门，别叫旁人进来。”说着原青萝掏出几锭银子抛到狱卒怀里。

狱卒得了银子，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原青萝顺着昏暗的通道，一直走到了牢狱的最里面。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铺扑面而来，逼得原青萝屏住了呼吸。

再侧耳倾听，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里，有轻微的喘息声。

是那个人！

原青萝快走了几步，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男人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血，长长的碎发垂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莫郎。”原青萝哑着嗓子轻声呼唤道。

男人听到了女孩的声音，缓缓抬起头，脸色立刻变得欣喜起来，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严肃而焦急地说：“你怎么来了，你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原青萝看男人身上的伤口都翻卷着，有点甚至已经腐败发烂，透着腐肉的气息。

“疼吗？”女孩问道。

男人摇摇头：“早就不疼了。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牵连？千万不要说与我有瓜葛，听见没有？”

原青萝不知要如何应对男人热切而温柔的眼神。

她当然不会被他牵连，因为就是她将他举报的。他是奸臣之子，而她则是忠臣之女，她刻意接近他，不过是为了寻找他父亲的罪状。

但幸运的是，他真的对她一见倾心，毫不设防，这任务完成的异常顺利。

即使是被抄家押走，打入死牢的那一刻，男人心里想着的还是不要牵连到女孩，一定要护她平安。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原青萝微笑着答应道。

男人这才放下心来，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特别是那双眼睛，与其他柔柔弱弱的女孩不同，那双眼睛总是像烧着一团火似的，热烈得让他心惊。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父亲已然铸下大错，自己身为人子却没有规劝，反而享尽了了这不义的荣华富贵，如今得此下场，也是报应。

只是他还是舍不得眼前的女孩，他想再看看她，抱抱她，感受一下她的气息和温柔，这样即使走在黄泉路上，他也不再不甘心了。

“你知道吗？青萝，能遇到你是我今生幸事。”莫言舟由衷的说。

“……也许并不是幸事呢……”

行刑那天，莫言舟跪在刑场上，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刽子手便擦拭着行刑用的大刀便与莫言舟拉起了家常：“唉，我也砍过百十个脑袋你的脑袋是最漂亮的，我都不忍心了。不过你的架势也够大的，我看那丞相府的女儿都来观刑了，我见她一身素衣，像是在给你送行似的。”

“我不认识什么丞相女儿。”丞相与莫言舟父亲是政敌，此次父亲失败也是拜丞相所赐。

那刽子手不再多言，只等时辰一道，刀起头落。

就在最后一刻，莫言舟忽然见到了原青萝，她一身素衣，面无表情。

他忽而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莫言舟忽然很想笑，笑自己可怜又可悲，只是他只来得及弯一下嘴角，头便应声砍落。

世界倒转，然后于己无关。

原青萝起身想看清莫言舟的表情，她想知道他最后为什么会笑。

但地上只有一个死去的头颅。

原青萝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翻腾，但最终她也只是红了眼眶而已。

云雾再次弥漫，原青萝又一次坠入雾中。

这一次，她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天界。

她在星河河畔，手里还攥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她知道天界的人在追杀她，但是却并不知道为何杀她。

她自从化形以来一直规规矩矩，从未犯过戒。

除了对他的那份痴恋。

只是，情之一字，也要受这样大的惩罚吗？

前几日她写了字条与他讲了，他们会逃开天兵天将的追寻，偷偷下界去。就去往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小镇，然后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他答应了。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他迟迟没有来。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可是在等帝君？”

原青萝回过头，那是一个女孩子，温婉清秀。

“我叫望春，姑娘请随我来。”

原青萝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地跟在望春身后，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天刑台。

直到九十九道天雷悉数落下，她还是倔强地抬着头，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可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却再也生不出一点爱意。

一颗真心，地裂山崩。

就在原青萝心死身灭之际，却听见耳边响起一声：“青萝！”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滴又一滴，热得发烫。

“好了，这不就够了吗！”一个声音满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