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右目

莫言舟引三道金雷，将那道人的邪恶阵法炸得粉碎，那漫天的血海也随着金雷的净化化为乌有。

望仙镇的百姓经此大劫，死伤无数，原本是期望登仙得道，最终却身死魂灭，望仙镇变成了乱葬岗。

不过也许生生死死就是这样一种因果轮回，在死亡的尽头，又有了新的重生。剩下的百姓走出家门，走到街头，默默地清扫街上残破的碎片，竖起倒掉的梁柱。

也许不管世事如何艰难，顽强的生命总会在细小的缝隙中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众人又回到了那间客栈，客栈的老板已经死了，伙计们也四散着逃走，只剩下一个糊里糊涂的老人还守在这里。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时间，但世事沧桑变幻，却是难以说清。

莫言舟因为强引三道天雷，所以受了很大内伤，需要调理。而小铃铛也因为被妖道所害，妖力大损，一时间无法恢复人形。

小青知道现在望仙镇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自己应该和夫君启程了。但是她却不想走，她找了各种理由，头痛，脚痛，浑身痛，但是祁连不为所动。

“我们必须要走了。”祁连很坚决，“这里没有与我们有关的人和事。”

“为什么？我才交了新朋友！”小青恳求道。

“新朋友？哪个新朋友？你不喜欢交朋友的。”

“那个莫言舟，不是认识你的吗？老朋友见面你们都没有话聊吗？”小青又换了个角度。

祁连微微一震：“谁和你说我与他是朋友了？”

“我听见的！他和你说别来无恙，还问你青萝的事情。”小青说道，“所以……青萝到底是谁，我听莫言舟叫了我好几次青萝。”

祁连的脸绷得很紧，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但最终只是说道：“只是曾经认识，不算熟悉，并不是朋友。”

小青被堵得没有话说，便只好望着窗外不说话。

从窗子往下看，恰好看见莫言舟正站在客栈门口，好像正和那个糊里糊涂的老人说些什么，然后又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子给他。

小青觉得莫言舟连站立、闲聊、拿银子的动作都很好看，若是可以，她能趴在窗边看一整天。

莫言舟像是感觉到了小青的目光，他回过头，然后露出了微笑。

阳光下，他的微笑与满头银丝一样，在闪闪发光。

小青忽然有些脸红，她立刻从窗口退了回去，但是当她转过身，便看到了祁连冰冷的目光。

她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已经是成家的人，怎么可以天天想着别的男人呢？这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的水性杨花呢？

也许她真的应该走了吧，这样她胸口里的那颗心才不会莫名其妙地悸动。

在客栈调理了几日，莫言舟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他其实一直想找小青谈一谈，但是祁连对小青看得很紧，他总也找不到机会。

况且小青是祁连的妻子，这样直接与人家妻子私下聊天，似乎也于理不合。

可是莫言舟总是有一种预感，小青也许和青萝有关。

在他被困血海的时候，小青的那句师兄让他从执迷之中清醒过来，那分明就是青萝的声音。

只是，小青与青萝长得完全不像。

青萝是张扬的漂亮，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和让人自愿臣服的媚。她只要稍微哭上那么一哭，掉几滴眼泪，莫言舟就恨不得把心挖出来哄她疼她。

但是小青不一样，她是清秀可爱的，总是带着些疏离和懒怠，有时她明明站在你眼前，但是又觉得她离你很远。

除了他们眉间都有一颗红痣之外，两人长得完全不同。

况且小青也曾经说过，她不是青萝。

莫言舟也试图和祁连沟通，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玉骨洞怎么会全部投靠九瑛，而祁连又是否见过青萝。

但是祁连只是简单地说自己被九瑛蛊惑，完全失去记忆，而青萝也并不是他带走的。他认识小青完全是机缘巧合，现在他们已经成婚，他只想带着她到一方宁静之处共度余生。

莫言舟无话可说。

当初是自己走火入魔，所以才弄丢了青萝，现在他又如何能将这责任甩到别人身上呢？

只是清醒之后，莫言舟才发现，没有青萝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不过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小青对他很好奇，好几次他都能看见她偷偷瞥来的目光。

如果能单独与她说说话，或许能再仔细打听一下青萝的下落。

他拿了一些碎银子给客栈的老伯，去让他买一些衣物回来。因为自己的衣服被血海腐蚀，这段时间他一直穿死去的客栈老板留下的衣服，着实不妥。

老伯去了很久，终于拿了两套衣服回来，他给云深了一套，自己留了一套。

所以当小青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袒胸露背，毕竟很久没有好好穿衣服了，所以有点生疏。

“莫言舟！啊……”小青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避过身去。

莫言舟也有些尴尬，连忙去系衣服，只是这衣服暗扣很多，他又着急，手指都不听使唤了，半天也系不上衣服带子。

小青偷偷去看，看到莫言舟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不由得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打架的时候又是摆阵又是引雷的，厉害的不行，现在却连个衣服也穿不上，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呢？”

莫言舟讪讪地笑了一下：“疯得太久了，连正常人做起来也困难。”

小青忽然心里一痛，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说出这样落魄的话来。

女孩转过身，走到男人面前，帮他把衣服的带子捋顺系系好。

莫言舟看着女孩在自己面前细致地忙前忙后，忽然觉得她真的很像青萝。

明明五官身形完全不像，但是就是莫名地有着她的影子。

所以小青抬起头，便看见了莫言舟的眼睛。

那里面温柔又带着些悲伤，那种复杂的情绪让小青不敢细想。

“……你头发怎么都白了？”小青想着换了个话题，“你明明这样年轻，却一根黑发都没有了。”

莫言舟低头去看自己垂下的发丝，果然银白如雪。

“很丑吗？”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丑倒是不丑，只是……”只是有点心疼，可是小青没有说出口，毕竟这心疼来得十分尴尬且不合时宜。他们本就没有认识那么久，怎么能谈得上心疼不心疼呢？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间房间里好像充斥着某种说不清的暧昧情绪。

这时，小青觉得有东西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女孩低头一看，原来是小铃铛。

不知为何，小铃铛很喜欢小青，它总是跟着她跑，与她玩耍。刚刚她不小心闯进莫言舟的房间，也是为了寻找乱跑的小铃铛。

小铃铛被小青提了起来，呜咽了几声。

“它很喜欢我，总是和我玩。”小青骄傲地说道。

莫言舟心中一动，小铃铛可通幽辨魂，它也许知道小青与原青萝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它现在被打回原形，无法说出。若是能让它重新化形，岂不是问题就可解决了？

“诶？这是怎么回事？”小青忽然说道，“它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

莫言舟低头去查看。

小铃铛的右眼，完全白了，一丝黑眼珠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