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团子醒来时,就见着矮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南湛穿着月牙白法袍,面上仍是那副不着调的痞子模样,此刻他正趁着沈清秋不注意,对着早膳伸出自己的黑手。
“啪——”
沈清秋手中的树枝就这么落在南湛手上,她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力度,于是南湛的手背上就这么出现了一道明晃晃的红痕。
“嗷,沈清秋你要杀狐狸!你过分!”
“闭嘴吧你,小梨梨的早膳你都想着染指,你就是没遭受过我的毒打。”
“笑死,被你毒打的,还有活下来的吗?”
宗门大会时,南湛也是在场的。
他就看着那些自不量力的家伙,在沈清秋面前,最开始都面上运筹帷幄,不信沈清秋怪力传说,最后个个都是被人抬下去的。
如今只是被沈清秋这么拍一下,南湛就觉得自己的手要废掉了,此时南湛居然想着还好没用狐狸身子偷吃,不然他就要掉一层皮了。
沈清秋才懒得理会成日找打的狐狸精,瞧见床榻上那一小团有了动静,沈清秋笑眯眯的凑上。
她轻手轻脚的抱起锦梨,又忍不住跟自己的小师妹贴贴。
锦梨揉揉眼睛,声音软软的,“大师姐。”
“我在呢,小梨梨睡得好不好啊?”
“今日的早膳是三师弟与四师弟一起做的,小梨梨快起来尝尝。”
锦梨点点头,没头没尾的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碎冰冰。
看着窗沉的天气,锦梨猜想这个碎冰冰大抵是吃不成了。
沈清秋近日来跟着青禾学了不少挽发的小技巧,如今再给团子穿衣裳,挽头发,沈清秋都不会再出现什么差错了。
瞧着镜子里精致可爱的团子,沈清秋心中也升腾起无限的自豪,“大师姐的小梨梨可真好看,来,让师姐亲亲!”
锦梨抬起头,乖乖巧巧的任由大师姐在自己脸上吧唧一口。
听到巨大的吧唧声,南湛瞪大眼眸看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沈清秋那要吃小孩的模样。
“沈清秋,你再弄个血红色的口脂,就坐实了吃小孩这个…”
南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清秋阴恻恻的笑声打断。
南湛向来是个识时务的聪明狐狸,他捂着嘴,朝沈清秋挤眉弄眼,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沈清秋她刚才的模样有多么的吓人。
沈清秋却不理会南湛,她已经很久没跟南湛对视过了,现在看到南湛这张脸,沈清秋满脑子就都是那天南湛不着寸缕的画面。
只要一想起来,沈清秋就头疼眼疼,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大师姐,我们不理笨蛋。”
“小梨梨说得对!”
身为忠实的小师妹控,无论团子说什么,沈清秋都不会反驳,且团子这话直接就说进了她的心里。
锦梨笑眼弯弯,又挠挠头,“师尊与阿姐不在吗?”
“嗯,师尊与小师叔去了执法堂。”
昨日他们抓来的那八只妖怪也都还在执法堂呢。
锦梨点点头,被沈清秋抱着,团子坐在沈清秋膝上,小口小口品尝着今日的早膳。
南湛捂着嘴,忍着不让口水掉落。
执法堂内的光线昏暗,因此处关押的都是穷凶恶极的大坏蛋,不免要用些刑法,于是此处有浓郁的血腥味,不时还有冷笑与低吼声。
席玉在前方引路,身后跟着的,便是卿卿与江临渊。
担心卿卿受不得血腥味,与这等刺耳的声音,进执法堂之前,江临渊还特意给了卿卿一枚灵药,只是卿卿并未服下。
少女一袭雪白法袍,她戴着白色幂篱,走动之时,白纱轻轻浮动。
行止关押着宋溪月那间牢房前,卿卿停下脚步,她抬起眼眸。透过白色轻纱,看着抱着婴孩的宋溪月。
见她停下,江临渊也站在她身侧,“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新奇。”
卿卿眼底带着笑,她走上前,看着里头满眼愤恨的宋溪月,目光触及宋溪月怀中婴孩,卿卿摇摇头,“这孩子,恐怕活不久。”
她与江临渊之间自然是传音,这话也只江临渊听得到。
宋溪月感受得到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修为很高,她只能僵硬的抱着怀里的孩子。
宋溪月好歹活了两辈子,她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生下来一个人。
监牢之中的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有了这个孩子之后,那些弟子与膳房也会多多关照自己一番,这孩子就是宋溪月的救命稻草。
江临渊垂眸看去,宋溪月怀里的婴儿与普通孩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孩子的命数却不好,的确是活不久了。
隔了三个牢房,魔尊仍在坚持不懈的撞墙,他的额前都是血迹,脸色也十分苍白,他喃喃低语着什么,又不时大笑出声。
“霓裳,孩子,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下来陪你们。”
江临渊侧首,看着身旁的卿卿。
“百年前,我便是为了这么个儿玩意儿,以身献祭?”
卿卿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江临渊她的小表情逗乐,他抬手,拳头抵在唇边。
“嗯。”
“那还挺亏。”
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太亏了。
卿卿撇撇嘴,哪有刚来时温柔清冷的模样?
江临渊笑着,握住她的手,“如今都结束了。”
“他嘴里这个霓裳,有些耳熟。”
“嗯,你曾见过她,是个九尾狐,很机灵。”
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有关江羡月的,江临渊记得清楚。
那个霓裳,百年前曾因受伤,逃到了一处荒山,彼时的江羡月格外喜欢闲逛,那一天,就恰好见到了独自舔舐伤口的霓裳。
那时候的霓裳还是个只有些机灵的小狐狸,后来?
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魔尊的夫人,在生下一个儿子后,被魔尊质疑不贞,霓裳与那个孩子,就那么葬身蛇窟。
后面哲学,自然是南湛所说,江临渊并不大关心妖界与魔界的事情,更不会在意魔尊纳了几个妃子,是什么人。
就在昨夜,司岸明里暗里,给卿卿讲了不少有关从前的事情,卿卿虽迷茫,却还是相信他们。
“真奇怪,机灵的小狐狸,怎么就变成恋爱脑了呢?心疼男人果然倒霉一辈子。”
卿卿边走边吐槽,这话说的叫江临渊忍俊不禁。
这话,阿月从前也说过的,那时候江羡月跟司岸一同看一个话本子,里面的男主,就是个绝世大渣男,那会儿阿月嘴边成天挂着这么一句话。
她似乎,说不腻。
“虽然但是,那会儿主人只是在告诉自己,不要给男人花钱。”
桃夭剑灵悄悄溜出来,并压低声音,跟江临渊透了个底。
“那个时候你满嘴仁义道德,且那会子师尊要你修炼无情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主人就每日一遍,三师兄再见。”
“……”
江临渊眉头微蹙,又弯了弯唇,是了,这是江羡月能做出来的事情。
桃夭剑灵是个年轻又俏丽的女子,她站在江临渊身侧,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死而复生的主人。
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卿卿侧首,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桃夭剑灵哇的一声,扑进卿卿怀里,肆意的大哭起来。
她抱着卿卿,似要把这些年的孤独与委屈都哭出来。
“好啦,乖。”
剑主与剑灵之间独特的感应,让卿卿有着无限耐心与温柔,她温声安抚着怀里的剑灵,脑海中又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桃花树下,微风吹拂,白衣背影,还有一壶酒。
她甩甩头,拍拍剑灵的后背,“哭的好丑啊。”
“???”
“呜呜呜呜你没良心,我等了你一百年,你知道我这一百年是怎么过的吗?你就知道说我没良心,呜呜呜我一个剑灵要什么心!”
“呜呜呜你们都天生剑心,又干什么要我做剑灵的长点心?我好好的,去吃点心不香吗?”
“呜呜呜!!!”
剑灵哭嚎着,捶着卿卿的手臂。
倒也没有多用力,即便主人再嫌弃她,身为剑灵,她也会永远等着主人,永远忠于自己的主人。
灼华剑身颤了颤,似乎在附和桃夭剑灵说的话。
也不是为别的,单纯就是楚珩做的桂花糕很香,当然,如果能吃到主人亲手做的梨花糕,灼华剑灵也就死而无憾了。
泪水打湿了卿卿的手臂,看着不停往自己衣袖上擦鼻涕眼泪的剑灵,卿卿一咬牙,把剑灵拍进桃夭剑内。
“滚回去嚎你的!”
“吃什么点心吃点心,吃个锤子!”
“呜呜呜我牙口不好啊。”
剑灵委屈巴巴,将自己的眼泪擦在灼华剑灵衣袖上。
灼华剑灵看着自己的衣袖,忽然就面色僵硬,手脚也变得十分不协调。
“主人,她脏我。”
灼华剑灵人狠话不多,告状也是跟江羡月学的。
江临渊扶额,虽然早就料到阿月回来,会是这般场景,但是…
“说话就说话,别发嗲。”
“就是,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桃夭剑灵已经开始吐了。
灼华剑灵挠挠头,寻思着百年前江羡月也是这样告状的啊?
灼华剑灵:原是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