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抚着自己的手腕,她病态般舔了下自己手腕上渗出来的血珠。
锦梨震惊的瞪大了眼眸,那张包子脸上满满的都是荒唐,她咽咽口水,又摸出一颗灵药,将其塞进了顾星泽的嘴里。
“想不到你们师兄妹的感情还不错啊。”
“当年我与仲郎也是如此,恨不得替对方扛下一下,也见不得对方受伤。”
长欢扬着唇,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里。
“我在黑暗之中,已经生活了百年?还是很久一些?我甚至看着我那名义上的母亲病死,看着名义上的妹妹生老。”
“哦,还有那个恶魔,他被我活生生的吓死了。”
“哈哈哈…”
长欢放声大笑,笑到直弯腰,笑到眼中盈满了泪水。
这世上她恨过的人,都死干净了。
可是她爱着的人,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原本她仔细养着爱人的身体,只盼着有朝一日,他能活过来,他弹琴,她跳舞,这样惬意快活的日子,只怕是再也没有了。
“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你们这些修士满嘴正义,背地里做的却…”
“他已经死了,魂魄也就要散尽了,你这般拘着他,只会让他灰飞烟灭,再无法有来世。”
顾星泽静静的望着床榻之上的男子,或许在长欢和锦梨的眼中,那男子肉身完好。
但是顾星泽的视角看去,那男子的尸身就要腐烂。
他的魂魄无法安息,被长欢背后的鬼魅用古老的法术困在身体之中。
然而这样的法术,只能维持着男子基本的生命特征。
也就是说,他可以呼吸,心脏也不会停止跳动,但是…
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
长欢这一喊,几乎是声嘶力竭。
顾星泽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抬手,那躺在床榻之上的男子很快就变作了一具白骨。
长欢瞪大眼眸,泪珠之中沾染着红色的血迹。
她扭头,带着杀气,冷冷的望着顾星泽。
“你杀了…”
“他已经死了,你再这么拘着他的魂魄,他就要魂飞魄散,再无法入轮回了。”
顾星泽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长欢跌坐在地上,她看着床榻上的白骨,忽然就不敢再靠近了。
记忆之中,她的仲郎,是个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男子。
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柔的模样,一直都在支持着长欢。
他说过,会永远永远陪着自己的。
但是为什么,他嘴里的永远是这样的短暂?
长欢眼中的泪水涌出,她又哭又笑,最后,长欢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床榻边上。
“仲郎…”
“放下执念吧,你已经害死太多人了。”
“那是他们该死!”
长欢的眼睛又变作了散发着幽光的紫色。
她愤恨的想着,那些人本就是该死的。
她从地狱之中爬出来,为的,不就是杀死这些人吗?
“是,他们该死,但是长欢你的手上不该染血。”
“仲云卿看着你呢。”
顾星泽微微叹了口气。
长欢怔怔的看回去,飘在床榻前的,不就是经年前,温文尔雅的仲云卿吗?
许是因为常年拘禁在这腐败的身体之中,他的魂体十分的虚弱。
他笑着,温柔的看着自己的爱人。
“仲郎。”
“欢儿,我一直都在,在陪着你。”
他温柔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语气之中也都是温柔宠溺。
他都看到了。
长欢为了自己,付出了怎样大的代价,他也看到了,长欢杀死了那些害死他们的人。
但是…
“欢儿,我爱你。”
他弯腰,想抱住长欢,却穿透了她的身体。
仲云卿笑着,轻轻的阖上眼眸,他白的发虚的手指,落在了长欢的发髻之上。
“红豆最相思,欢儿,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长欢的发髻之上,戴着的,正是很多年前,仲云卿亲手为长欢制作的红豆发簪。
听着这样温柔的声音,长欢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与自己的爱人说过话来。
这么些年,她也好想他啊。
“仲郎,我好想你,可是我现在已经救不了你了,这是最后的期限,我…”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但是她还是漏算了玄天宗的人。
仲云卿笑笑,他明亮的眼神之中满是对眼前人的眷恋。
“我也很想你,可是欢儿,纵然无法相守,我也希望你一生无忧。”
“可是没有了你,我怎么继续活?这些年我活的不人不鬼,就是我自己的亲爹亲娘都厌弃,我真的好想你。”
长欢被鬼魅复活之后,就去救了自己的父亲,并对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下了咒,还诅咒了害死仲云卿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是多可笑啊。
从前最爱她的父亲,说她可怕,他恨她。
自己的娘亲,也说她很恐怖,像个魔鬼。
没有人记得,她是怎么被人折辱,怎么被人杀死。
他们只看到,她害人了。
“我打断一下。”
一袭红衣的江羡月又一次出现破坏原有的气氛。
团子的眼泪还在眼底打转,忽然就被自己的阿姐给吓回去了。
“阿姐,你来的时候就不能给点儿信号嘛?”
“你收着信号了,我这么些年不白白修炼了嘛?”
江羡月捏捏锦梨的脸蛋,又笑着看向眼角红彤彤的长欢。
“你方才说,你知道顾星泽的秘密。”
听到这句话,长欢抿了抿嘴,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难怪自己刚才诱惑不成功,原来玄天宗的这位羡月仙子,真的生的如此明艳绝伦。
江羡月沉吟片刻,“这样,我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
“我跟你?”
顾星泽和长欢同时开口。
锦梨跟仲云卿都满脸迷茫,显然,他们并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
江羡月耸耸肩,“走吧,出去详谈?”
“好。”
长欢最后看了一眼仲云卿,她起身,抹了抹眼泪,跟着江羡月离开。
团子盯着仲云卿,好奇道:“你真的是魂魄啊?”
“是。”
仲云卿话不多,他静静的望着窗外。
从他这里,能很轻易的看到长欢的身影。
锦梨眨巴着眼睛,忽地想起自己被大雪拍死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就是这样的嘛?
“那倒不是,小神女你是直接进入这个身体的。”
锦梨扭过头,看着白榆,这一回,白榆一袭宝蓝色的衣衫,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把瓜子,很显然,她是来吃瓜看戏的。
锦梨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都有你啊?”
“没办法,我都保护你啊。”
“哦。”
锦梨撇撇嘴,耳朵还没有完全竖起,就看到了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江羡月和长欢。
“是这样的哈,我呢,只能让你投胎转世。”
仲云卿的嘴巴动了动,江羡月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语。
“我会保留你这一世的记忆,至于长欢,她满手鲜血,满身罪孽,自然是该赎罪的。”
锦梨点点头,“阿姐说得对。”
白榆吐出瓜子皮,笑道:“无论昭离大人说什么,小神女你都会觉得对吧?”
锦梨瞪着白榆,静静的望着自己的阿姐。
江羡月笑笑,“不过你与长欢有三世情缘,这三世呢,就从你转世投胎的第一世算起,这一世,你会拥有现在的记忆。”
“至于往后的呢,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多谢仙子。”
仲云卿满眼笑意,他看着长欢,长欢也看着她,他们的眼中,在这一刻,就只有彼此。
长欢笑着,朝江羡月盈盈一拜,“多谢仙子。”
“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哦对了,那个鬼魅的藏身之地,你就告诉那个男的。”
江羡月指了下顾星泽,瞥见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锦梨,江羡月笑了下。
她朝着自己的小妹妹眨了眨眼睛,锦梨开心的摇头晃脑。
“您跟小仙子,关系真好。”
“谢谢,好啦,我就…”
江羡月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就在那一瞬间,一袭黑色衣袍的少年凭空出现,他一把抱住了江羡月。
只看这人的后脑勺,顾星泽都能猜到这个人是谁。
锦梨担忧的望着自己的阿姐,又看看那个少年。
顾星泽垂眸,紧紧皱着眉头。
“仙子她?”
“无碍,她既应了你,便是我的事了。”
“您是临渊仙尊?”
今朝笑笑,没否认,他抬起手,那虚影忽地变作实体,床榻之上的白骨也渐渐消失。
“给你们叙旧的时间。”
今朝微微颔首,抬手,红色的丝带落在仲云卿的手腕上。
“愣着做什么?”
顾星泽摸摸鼻尖,抱着团子离开。
锦梨直勾勾的盯着顾星泽。
“四师兄,你认识那个人啊?”
“嗯…怎么可能?”
顾星泽摆摆手,“只是瞧着跟小师叔关系很好的样子。”
说完,顾星泽就尴尬的扯了下唇角。
锦梨哦了一声,她才不信呢。
白榆摸摸鼻尖,“我先走了哈小神女!”
“啊?”
跑那么快?
锦梨想着,兴许是这人成天吃瓜吃瓜子,把肚子给吃坏了也不一定。
锦梨记得,这附近就有个茅厕。
但是…神仙也会上厕所吗?
锦梨这边思索着,那边抱着江羡月的今朝脚步一顿。
堵在今朝面前的,正是一袭华服的帝子。
两人视线交汇,周围的小溪都开始结冰。
今朝扬唇,“不巧,我故意的。”
躲在大树后的白榆:修罗场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