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中,锦梨的眼前又出现了自己在玉石阶梯上看到的那一幕。
眉眼带笑的少年郎蹲在面若桃花的少女面前,他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跟少女说着什么。
渐渐的,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
白衣黑发,衣衫和发丝都微微飘拂,衬着那悬在半空的身影,仿若神明降临世间。
少年缓缓抬起眼,他目光从容不迫,深邃漆黑,唇角缓缓勾起,少年与站在对面的红发少年大打出手。
两人手上的动作不停变换着,灵力碰撞,火花四溅,殃及池鱼。
池塘之中的几尾鱼被炸了出来,鱼儿茫然的在空中蹦跶了一下,随即很快掉入水中。
随着水花落下,两位少年也十分默契的收回手。
“不错。”
红发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唇瓣薄削,鼻梁高挺,一张堪称绝代风华的脸皮落入眼帘。
“墨尧…”
锦梨怔怔的喊出这个名字。
那张脸显然就是墨尧的模样,而且那少年还带着墨尧标志性的暗红色眼眸和红发,就是墨尧没错了。
那么…
锦梨扭头,看着那个白衣黑发的少年郎。
少年郎的脸上仿佛有什么挡着,或者说,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自己窥探事情的真相。
锦梨垂眸,一一排除之后,她确定了这跟墨尧交手的,是玄肆。
是那个自己脑海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相关记忆的,玄肆。
脑海中渐渐清明,锦梨抿着唇,想着该是白榆口中的天命书,或是其他什么,对自己的记忆动了什么手脚。
依照今日自己对顾星泽与杜妙那一幕的诡异感觉来说,自己跟顾星泽之间,兴许是认识的,大抵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能跟墨尧交手还不被强制揍的,也只有上界的那些神祗了。
而且墨尧那个神怪得很,他是不屑跟那些所谓的仙做朋友的,即使有做仙的朋友,墨尧也是不会跟他们交手的。
哪个做上仙的会想不开,跟先天神祗交手啊?
再联想到自己今日经历的,还有从前…
锦梨猜,自己的四师兄,就是上界的玄肆。
这样的想法充斥在脑海之中,那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面容渐渐变得清晰。
那确确实实,是顾星泽的脸,只是准确来说,眼前这位少年郎的容貌,是要比顾星泽稍稍精致上一些的。
且或许是身为先天神祗,眼前的玄肆身上,有顾星泽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神仙气质?
不过身为先天神祗,的确是一件值得神气的事情。
锦梨混沌的大脑渐渐清明,眼前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这一次,锦梨看到了桃花林之下,捧着脸盯着今朝看的昭离。
她一袭红衣,头上的珍珠流苏颤颤悠悠,耳上坠着的东珠也轻轻晃了下。
昭离调皮的拿起画笔,在今朝的脸上抹了一下。
白发异瞳的少年无可奈何的任她继续,嘴角却挂着一抹宠溺至极的笑意。
桃花林之外,那庄严神秘的宫殿之中,高台之上。
一袭白色华服的帝子冷着脸,面前摆着的,正是墨尧曾给自己展示过的水晶球。
这便是,上界神祗的…日常吗?
可是自己在哪里呢?
发出这样的疑惑不过片刻,锦梨的身边就又出现了另一位白胡子老爷爷,他似乎不比之前那个慈祥,眉眼之间也满是冰冷。
触及这老爷爷的视线,锦梨的身子一抖。
“怕什么?”
“我是来为你答疑解惑的。”
“你此刻还在那颗蛋里呢。”
白胡子老爷爷抬手,眼前的画面一变。
一颗十分圆润的蛋摆放在华丽的卧房角落,这颗蛋的四周,有不少蛋壳的碎屑。
锦梨愣了下,“原来我们是蛋生啊?”
“哼,你们乃是神胎,普天之下,无人能孕育神祗。”
白胡子老爷爷板着脸,眼神落在那些蛋壳碎屑上。
“你年纪最小,出世最晚,然而你的气运却是最好的,但是你被昭离丫头养的太过天真了,这才着了那九重天上太子的道。”
“如今虽有一线生机,可…”
“可什么?”
锦梨好奇的瞪大眼眸,她实在是太好奇从前的事情了。
起初团子想着自己不过是个锦鲤幼崽,在这个修真界帮着自己的师尊师姐和师兄们,以后就能抱着他们的大腿,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了。
结果…
大腿居然是她自己?!
甚至锦梨在最开始就拥有普天之下最强大的背景。
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如果自己不是只有一线生机,且自己的阿姐也因为自己身处危难之中的话。
白胡子老头儿眯着眼。“只看你的造化了。”
“啊?”
老头儿笑笑,“你自然是可以的,因为你啊,是这世上运气最好的孩子。”
话音未落,白胡子老头儿的身影和声音就随风飘去。
做惯了这样的梦,锦梨笑了下,心底也暖洋洋的。
她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都是很爱自己的人,他们都在帮助着自己,用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
团子眼角掉下一滴泪,嘴中含糊不清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守在床榻边上的顾星泽目光幽幽的看向窝在角落里的祁樾。
这样强烈的视线,实在叫祁樾无法忽视,他伸了个懒腰,无所畏惧的看向了顾星泽。
在上界的时候,祁樾就没怕过谁,即便是帝子,祁樾也是不怕的。
甚至曾经祁樾还踩过帝子的头发,只是那时候的祁樾还未化形,又因彼时的小白猫是昭离最喜欢的宠物,因此…
祁樾曾经仗着自己受宠,无数次在帝子面前挑衅过。
到了今天还活着,就足够证明祁樾的命有多么的大了。
“你同她说了什么?”
江羡月告诉过顾星泽,曾经的那些事情,不必刻意告诉锦梨。
先不说锦梨此刻还只是个三岁的幼崽,就是世界意识的强行压制,都叫顾星泽无法跟锦梨吐露自己的心声。
且江羡月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顾星泽自然不能去帮倒忙。
祁樾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啊。”
“她这不是睡得挺好的?”
顾星泽温热的指腹轻轻的拭去团子脸上的泪珠。
“你管这叫好?”
“嗯,掉眼泪怎么了?能哭就说明她现在的姿态很不错啊,哭不出来才叫惨呢。”
祁樾变为人形,他大大咧咧的拿起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大口,他很是随意的坐在了顾星泽的身旁。
“玄肆帝君,当初呢,算了,当初也不是个值得提起的当初。”
想起那曾是眼前这位帝君的伤心事,也是自己个儿的伤心事,祁樾很自在的改了口。
“我在极寒秘境之中待了那么些年,为的自然不是你们来跟我抢什么不死树。”
祁樾咬着果子,唠唠叨叨的跟顾星泽说起了这些年自己的心路历程。
顾星泽听着,只觉得耳朵疼,脑袋也十分的难受。
但是祁樾仿佛发现了什么比睡觉更有趣的事情,他喋喋不休的跟顾星泽讲述着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直说的祁樾自己昏昏欲睡,他将果子残骸丢到了江羡月平日里放置垃圾的容器之中。
挠挠头,祁樾变作了白色的小猫咪,往顾星泽怀里一滚,他闭上了眼睛。
“你敢把我丢掉,我就跟小神女一起睡。”
“……”
这样的威胁自然是很有用的。
顾星泽无奈的看看自己怀中的小猫咪,又看看睡得香甜的锦梨,他弯着唇,手指轻轻的落在了团子的脸上。
“小乖乖。”
在这一瞬间,顾星泽想起了很多事情。
因为天道定下来的姻缘,自锦梨出世以来,那些个哥哥弟弟就喜欢撺掇顾星泽去寻锦梨。
每每看着奶萌奶萌的幼崽,顾星泽的心都要化了。
但他偏要装作若无其事,根本没有被打动的铁石心肠模样。
因为一时的装腔作势,后来的他们…就险些彻底分离了。
顾星泽垂眸,“对不起。”
是他的口是心非,害的她误入歧途。
但是最不能轻易饶恕的,是九重天之上,狼子野心的天君跟太子。
顾星泽攥紧了手指,咬紧了牙关。
“这么大的脾气?”
脸色微微苍白的墨尧笑眯眯的出现在顾星泽的身边。
“瞧你这眼神,是以为你真伤的了本座?”
“本座不过在上界待着太过无趣了,这才下来找乐子。”
现在看来,他还是挺成功的。
只是…吓着了自己的妹妹,真是得不偿失了。
墨尧撑着下巴,瞧见眉头紧蹙的锦梨,墨尧眯着眼眸。
“大哥,我…”
“对不住之类无用的话,你等着回到上界再同本座说。”
墨尧抿嘴,轻轻抬起手指,红色的神力顺着锦梨的额头蔓延下去。
瞧见墨尧这般清冷高华的模样,顾星泽撇撇嘴,心道这大哥兴许是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当初那些古神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这个贪玩的家伙,变作了自己的大哥呢?
不过他们这个些个先天神祗,本也不是正经生下来的。
头一个出世的,无论性格如何,底下的那些都要乖巧的喊一声大哥。
“造孽啊。”
“…?”
墨尧挑挑眉梢,“我听得到。”
“你个孽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