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天空,是灰色的。
大夏气数将近,顾将军看着眼前的大军,深知自己是守不住这宫门了。
“逃吧。”这是他对所有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罢,提着大剑来到大殿。
所有人都在逃命,太监宫女们哪还有平时的典雅大方,此刻全部是拿起身边值钱的东西就开始往外逃。
龙凌坐在王位上,愤怒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弃他而去。
“交出传国玉玺。”一把剑横在脖颈间,让龙凌愣了一下。
“顾罗生!你这是在弑君!可是要杀头的!”
“君?我的君就只有一个大夏王!”顾罗生眼神里的狠厉不是装的,“看看这个天下吧,龙凌,你毁了一切。”
大夏二世而亡,皆因这个龙凌而起。
“交出传国玉玺,别让我说第三次。”剑已经在龙凌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龙凌见形式不妙,也只能交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东西拿到手,顾罗生准备离开。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毕竟还是自己的王,他也不忍心看到龙凌死去。
外面一被攻破,里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我能到哪里去呢?”龙凌笑笑,“我生在这,死也会在这儿。”
“我只能这样,我不想让他对我再失望了。”
也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龙凌这次说出来的话,让顾罗生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顾将军,一路保重,讲属于大夏的根好好种下去吧……”
说罢,龙凌又坐回王位上,高傲地看着这个天下。
顾罗生走了,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挟带着传国玉玺逃出了动荡之中。
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此止墨,只留下一句夏二世荒淫无度,于大夏二世五年被腰斩于玄武门。
顾罗生来到一个宁静的山头,他记起曾经跟着那个男人打天下的场景。
“等我百年以后,我要找个宁静的山头,面对着大海,依靠着溪流,慢慢在地下欣赏着我的新居。”
眼前这个地方,也就是一代英豪大夏王的寿终正寝之地。
面朝大海,依靠溪带。
远处的波光粼粼,近处的流水潺潺,配上周围的桃花依旧,美的像是天庭一般。
先帝的陵就在眼前,墓门像是宫殿一般。
我来了……
打开门,顾罗生义无反顾走了进去。
一道金光闪过,顾罗生化作石人,守护着这帝王的安寝。
一代英豪重新醒来,这一次,就是五百年。
物是人非,风吹日晒,帝王之陵早已被风化殆尽,只有地下的部分保存如初。
时间裹挟着所有人向前,可墓里的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每天就像是一个循环。
大夏王逐渐忘了许多东西,忘了他的姓名,忘了他的死亡,只有一张脸他一直记着,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他今天看到了周子衿,发现周子衿的脸和他记忆里的脸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似的。
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像。
眼睛、鼻子、嘴巴这些都不同,都各有特色。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周子衿还陷在刚刚看到的历史之中,没注意到大夏王。
眼里都是热泪,传国玉玺还发着亮光。
当触碰到它时,这个东西像是有魔力一般,将周子衿和牧羨之拉进了一个虚幻的时空。
他们见证了大夏的兴亡,就像是亲历者一样。
“喂!”大夏王有点恼了,“你叫你呢!”
现在的他没有了刚刚的架子,此刻就像是一个被忽视的空巢老人一样。
“啊?”周子衿回过神
来,“抱歉,刚刚没听到……”
“我问你,以前跟我见过面没有?”
“没有。”周子衿想都没想,自己和他怎么可能见过面,自己五百年都呆在仙灵岛上,连海都没下过。
“不可能,你的脸我可太熟悉了。”说罢,大夏王直接走了过来要对着周子衿的脸下手。
“请王自重。”牧羨之挡在周子衿面前,让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时间逃离魔爪。
“朕要你这个不入眼的东西来教我?”大夏王不怒自威,牧羨之又被威压压的跪在了地上。
周子衿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自己的脸被大夏王捏着。
“不,不是你……”他低声呢喃着,还带着点失望。
“那个人是谁?”牧羨之看着大夏王失望溢于言表,强忍着不适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
五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大夏王从来不庆幸自己活着,他忘却了太多,每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
他的幸运是活了过来,他的不幸也是活了过来。
“那张脸,总会在每天晚上出现在我的梦里。”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会有梦……”周子衿不解。
梦是活人才会有的,死人不可能有梦这个东西。
大夏王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周子衿的手。
他感受到了大夏王的温度,只是觉得很熟悉,他想洞悉大夏王的过去,却发现一片空白。
像是被抹去了一般,世界上只剩大夏王的一个躯壳。
“你们要的玉玺我可以给你们。”大夏王露出了笑容,“可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出去。”
自己做过无数次尝试,却无法逃脱这个牢笼。
“可以。”
只是带他出去,能有多难,牧羨之心里窃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
“皇上,您走不出这里的。”石人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却让人听得十分悲凉。
“是啊……”大夏王抬头看着墓室的顶部,“阿陆,咱们再试试吧。”
“好啊。”石人俯下身,把手放在大夏王面前,他也习惯了,直接走了上去在上面坐着。
走到了墓门前,周子衿开始施法,门慢慢打开了,外面是黑漆漆的甬道。
“走吧。”周子衿召唤出先前的萤火虫大军,照亮着前方的路。
走了好久,甬道总算走到了尽头。
众人终于来到了墓室大门口,一个已经严重毁坏的地方。
牧羨之和周子衿两人看着眼前的光亮,非常高兴,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天的东西,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了。
搬着门口掉落的石块,想着等一会就能出去了,四个人也干得火热。
“皇上,微臣昨天得到了一个消息,关于我们如何出去的。”
大夏王没想到顾罗生居然知道如何出去,高兴极了,全然没有注意到石人眼里竟然会泛泪光。
看进度差不多了,石人突然开始说话了。
“王,你去看看那个门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好啊你,还敢命令我了。本王就屈尊去看看,等一会出去了再收拾你。”一想到可以出去了,大夏王已经兴奋被冲昏了头脑。
“大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每次都失败了吗?”石人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近。
“不知……”大夏王一转身,却被石人的手指戳在心口,瞬间失去了力气。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死人。”
大夏王重重倒在地上,鲜血不住地流淌着。
牧羨之和周子衿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在原地立住。
“带他走吧,他只是陷入假死了。”石人开口说着,
打开了向里面的大门。
“你不走吗?”牧羨之无法理解。
“我本属于这里,不可能走出去的。”石人背对着他们,“五百年前,我与墓里的地缚灵达成交易,复活了王,代价就是我的肉身与灵魂会被永恒困在此处。”
“值得吗?”周子衿又不理解了。
他能够理解骨肉血亲的牺牲,但这两人非亲非故,为何会比有些血亲还亲。
“因为他让我成为了我。”
“走吧……”牧羨之抱起大夏王。
不是他狠心,而是有些事,已经注定了,无法再改变。
“保重。”这句话是对石人说的。
“王的名讳为龙崎。”说罢,石人重重关上了大门。
“带着他享受世间繁华吧,他太寂寞了。”门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告诉他,累了,这里的门永远是开着的。”
一侧是黑不见底的深渊,一侧的阳光明媚的门外大道,几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些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过阳光,周子衿觉得有些刺眼。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周子衿开始运力。
“是我。”牧羨之的声音传来,“刚从里面出来,太亮的光会让你瞎掉的。”
周子衿收了神通,任由牧羨之捂住自己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牧羨之的手才慢慢拿开,周子衿也得重见光明。
还是那个仲夏,可一切都已经变化。
“他还好吗?”
“我已经给他止了血了。”
大夏王脸色更加苍白了,如果不是那华丽的衣着,大概会被人认成那种病秧子乞丐。
“走吧,咱们回家了。”
青玄飞了出来,让大夏王平躺在剑身之上,面朝上,以免压到胸上的伤口。
“我还是不懂……”周子衿无法明白人世间这么多的感情。
“放心,慢慢的,你会全明白的。”
牧羨之一只手搭上周子衿的肩膀,刚好,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正午的阳光正好,只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下,任何活物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安静矗立在主墓室门口的那个石人守卫。